謝尋安在驛站聽聞這兩日蒼溪城中有市集,多的是深山裡的好東西。他閑著無趣,索性出來城中碰碰運氣,想著也許能遇見些意外之喜。
算算時間,葉嬋快馬加鞭也到了南潯地界,若是這幾天她再不來,謝尋安便要後悔自己答應祖父要救她一命,保葉家血脈了。
自那日葉嬋逃婚後,謝尋安著實是有些茫然,他懷疑斷了自己情絲不懂世間情愛。可那些風月事,他明明也看得清楚,謝尋安知曉沈難齷齪的心思,也明白葉嬋的心軟不捨。
但沈難與葉嬋實非良配,如葉嬋這般的人怎會眼瞎了,可見這女兒家心思千回百轉,實在是難猜。
謝尋安以為葉嬋同自己相似,兩人一連相處了數月也頗有默契。他雖來得有些遲了,不及沈難到得早,但權衡利弊下選他定然比選沈難好。
這虛妄的情愛有時居然比利益還誘人,能讓人心不由自己,為他人所動。
謝尋安隱隱摸到了一些脈絡,可笑世間痴兒多,回頭等他治葉嬋時,定然要趁機給她多紮幾針治治腦子,這好好一個人怎麼就痴了。
謝尋安暗道不懂,不懂,葉嬋肯定是病了。
葉複青是想葉嬋活著,順道結兩姓之姻,所以才讓她嫁給謝尋安。根本就在於山外谷覆滅,葉嬋孤身一人又命不久矣,能得千金堂庇佑豈不甚好。
醫藥同源,他們兩家成一家也是一樁杏林美談,等百年後,葉複青也不用擔心葉家存續了。
他本以為聰慧如葉嬋都會選擇自己同族,畢竟世上沒有什麼能比血緣更牢固的東西。可如今她卻跟著外人跑了,葉複青竟也沒有辦法阻止,只能為此妥協,誰叫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葉嬋死於蟬息反噬。
於是,他只好同謝尋安秉燭夜談。
正巧兩人都不願看著葉嬋死,找藥這事便又落回了謝尋安身上,葉複青也不想再操心那麼多,反正謝尋安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葉複青想著自己年紀大了管不了那多,暫且將小輩的婚配都先放一邊,左右謝尋安沒那麼在意。不然三月春光正好,他不呆在江南,非要來什麼南潯吸什麼瘴氣。
蒼溪城這地方也算得上四季常青,周邊寨子裡人每月都會進城來買些東西回去,這邊不少人還是用以物易物的法子交易,不過有銀子自然是最好的。
謝尋安在城內逛了一圈沒瞧見什麼好東西,他順手給自己買一把荊楚人的藍布傘遮陽,這種傘江南倒是沒有,算是個新奇的小物件了。
他轉著圈打量,眼角忽然瞥見了一個可愛的小東西,三角臉,細蛇尾。
一一那是一隻劇毒的竹葉青。
女子蹲在石階邊用指尖有一下沒一下逗弄著小青蛇,烏發銀飾,面板白皙,看模樣是當地荊楚人。謝尋安喃喃道:“居然還有人養蛇當寵物。”
攤販面前擺著許多清熱解毒的草藥,不過都是一些尋常的見血飛之類的東西。南潯最多的就是山,那些近懂草藥的自然可以自己去山裡尋,犯不著在集市裡花冤枉錢,故此珈奈的攤位也沒多少人光顧。
恰逢她還在逗弄這一隻竹葉青,路人也不敢在這怪人面前多做停留,她也愣神發愁自己的生意為何不好。
突然,盤踞在手腕的竹葉青突然張口咬中自己的虎口,珈奈回神生氣地掐住了小蛇的七寸,“討厭鬼。”
“果然。”謝尋安微微搖頭,“蛇就是冷血,尋常人養不得。”
珈奈低頭從身上的香囊裡取出了一片幹花嚥了下去,她懶得跟只小蛇慪氣,腕上的竹葉青眨眼就被丟回了腰簍。
這兩日寨子裡要祭龍樹,珈奈才想著來蒼溪城賣東西想換頭牲祭回去,但看這冷清的模樣,這事恐怕難了。
她眼前忽然又出現了一片陰影,是謝尋安撐著布傘擋住了太陽,他靜靜地站在攤位前邊。
城門口那個中原郎君,珈奈一眼就認出了謝尋安。牲祭來了,她嘴角下意識勾起了笑,“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