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嬋暗道自己鬼迷心竅,沈難擱置了手裡的東西,他不禁嚥了一小口唾沫,“師父,你想起來了?”
“沒有。”葉嬋矢口否認,沈難眼裡多了一瞬落寞。
她佯裝不在意似的定了定心神,也虧得楚寒刀纏住了沈難,他才沒時間來尋自己,自己也不用天天在沈難面前裝傻。
葉嬋將手裡藥膏遞給了他,“我的傷藥勻你一份,年後你要完好無損地跟我去南潯。”
沈難竊喜地接過開啟聞了聞,這藥膏跟他從前在山外谷用的一樣。葉嬋仰頭盯著他臉上的血痂,叮囑道:“別在臉上留疤。”
沈難別扭避過她的眼神,他垂眸輕聲道:“我那裡沒有鏡子看不見,你可以幫我塗一塗嗎?”
好爛的藉口…沈難咬著口中軟肉,在心裡輕呸了一口。
葉嬋低頭看了看撐著桌子的手,“我站不住,你把椅子推過來吧。”
肩頭披著的外衫蓋在了腿上,沈難攙著葉嬋的胳膊讓她坐了下來,葉嬋見他單膝跪在面前,默然地望著自己。
藥膏輕輕一抹很快蓋住了血痂,沈難突然有些恨楚寒刀下手沒有更重一些,苦肉計在葉嬋面前真實百試百靈。
柔軟溫熱的指腹貼著冰冷的臉頰,青年自顧自為為幾日前的唐突道歉,“前些天是我僭越冒犯,不過我真的沒有騙你,你不要生我氣可好?”
沈難知道墜魂的藥效會讓人忘了許多,可熟悉的感覺始終縈繞在心頭。
蜷起的手指離清明的眼睛只有一寸,葉嬋微微動了動唇,她強行收回了自己的手,忍住了要脫口而出的原諒。
“事情你都說過了,信我也看過了。零零碎碎的記憶在我腦海裡,對於以往我不是全無印象。”葉嬋故意偏過頭不去看沈難的臉,“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吧,我可不想帶個殘廢去南潯。”
沈難錯愕地撞上葉嬋清寒的眼眸,這雙熟悉的眼睛冷起來簡直可以凍死人。他張了張嘴,話到嘴邊有嚥了回去。
葉嬋看著沈難頓了片刻,聲音又開始放軟,“ 你想知道的答複,等我見到謝尋安後再回答你。”
彷彿是民間的鬼打牆,事情又繞回了原點。他們明明在天都山上患難與共了,那日沈難貼著葉嬋時,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她的心海的波動。
她沒有殺了他,就說明她根本就捨不得他死。
沈難也不想求太多,哪怕一點點,師父只要有一點點喜歡他都可以。都怪那該死的墜魂......山外谷怎麼研究這藥折磨人的,當初寫藥方的人簡直是混賬,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心如死灰的人。
而今,沈難只好在心裡說服自己慢慢來。
等師父想起來了就好,就算想不起來,他也會在她身邊待一輩子。
看著沈難離開時關上了門,葉嬋的心也不覺空了一瞬。她趴在桌邊嘆了一口氣,真的是丟又丟不掉,離又離不開。
或許真要魚死網破才能了斷孽緣.....
正因為她捨不得才會彎彎繞繞,一環又一環地借用外力讓沈難離開。沈難直白地將自己的心意剖白在她面前,葉嬋的所思所想,他何嘗不瞭解。
她的這些心思都被沈難猜準了,可她真的瞭解沈難嗎?
他離開了三年,願意自服墜魂,願意捨命上天都山,這些在她出谷之前她從來不明白。
從前假借師徒之名的利用是在踐踏沈難,葉嬋捫心自問自己不是個好人。那些虛情摻著假意,他明明都清楚,為何還能生出妄想。
陰暗的縫隙生出藤蔓的枝芽,漸漸纏繞上了一株枯木,等到了朽木生花的那日。
葉嬋坐在輪椅上神遊了許久,腦中一片空白。
有些事冥冥中早就有了答案,原來她也會害怕面對一顆唾手可得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