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那頭,案臺的燭火被掀翻,虞娘子沒有帶刀,索性便用燭臺的尖銳處對著自己纖細的脖頸,“別過來。”
她在堂而皇之地威脅應逐星,若是想帶她走,她此刻便殉情。
“娘子冷靜。”應逐星眉尾一挑,他也是束手無策,這虞娘子怎麼就不聽勸呢。
雷吟都死了,他這個人就安靜躺在身後的靈柩裡,難道往後餘生她要守著牌位過日子不成。
應逐星勸她放下燭臺,“雷大哥定是不希望你在雷門蹉跎一生的。”
虞櫟搖了搖頭,“大禮已成,我如今生是雷門的人,死是雷門的鬼。”
她悲悽地望了一眼靈柩,眼裡不禁湧出淚花,“應少俠,你不懂的。”
應逐星無奈扶額,葉嬋說的對,他確實不懂。可錯過的今日,等雷門反應過來,虞娘子就沒有放回的機會了。
應逐星恨鐵不成鋼,“雷吟都為你做好了打算,你今夜跟我走,我護送你回臨泉。威猛寨的女土匪手裡有他親筆寫的退婚書,你走之後雷門的問責,他也在書信中交代了。”
見虞娘子微微動容,應逐星抓緊添柴加火,“你也知道,今日和你拜堂的根本不是雷吟。郎君都換了,是雷門先違諾的,這門婚事根本做不得數。”
那人根本不是雷吟....是她自欺欺人。淚水猶如斷線的珍珠,接連不斷的往下湧,虞櫟跪倒在地,幾近泣不成聲。
她沒有前路,也沒有退路,不過咎由自取罷了。
應逐星暗自往虞娘子那邊挪動的幾步,又玩自戕這一招,當著雷大哥的面,這次他一定將人打昏帶走,完成他的囑託。
正當應逐星準備飛身動手時,靈堂外飄進了雷鳴的冷嘲熱諷,“我雷門的少主夫人,是你想帶走就帶走的。”
雷鳴神情陰鷙,他身上還帶著傷,兩人動起手來,一定是應逐星占上風。可這是雷門,只要他這位雷門二公子振臂一呼,今夜沒有雷吟,應逐星怕是插翅也難逃。
但他向來不是個膽小鬼,應逐星將期許的目光投向虞娘子,只要虞娘子點頭,縱使是千軍萬馬,他也為虞櫟殺出一條血路。
虞櫟忽而安靜了下來,長廊的風輕輕吹動白幡。雷鳴當著應逐星的面,緩緩走到了虞櫟的身邊,他將滾落在地上的燭臺物歸原位。
很快,嶄新的燭火又在案臺上搖曳。
虞娘子不覺抬眼看他,黃昏時分拜堂的喜服還未換下,原來面具下雷吟的弟弟是這副模樣。兄弟之間一言一行都相差甚大。
這就是跟她拜堂的那個人,雷門尋來的替身。
郎君是假的,娘子也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雷鳴尖銳的目光就像毒蛇,陰暗纏繞在她嫩白的脖頸,令人難以發聲。他收斂了眸中的狠辣,轉而溫聲道:“長嫂要是不願走,任憑誰來都要掂量幾分自己的本事,在諸暨與雷門為敵,我多的是辦法讓人走不出去。”
虞娘子跌坐在地,她望著高高在上的雷鳴,清明的眼眸透著無知,她似乎聽不懂這話的意思。
應逐星一時心急如焚,葉嬋和沈難這兩人怎麼就不見了,他還不如讓葉姑娘昨夜將雷鳴打昏擄走,這個混賬這時候添什麼亂呀。
假作真時真亦假,局中人緩聲道:“我不願走。”
早在一開始註定了結局,她不會離開的。
雷鳴欣慰一笑,俯身扶起了虞娘子,將她整個人攬在了自己身後。
他戲謔道:“應逐星你走嗎?”
應逐星氣不打一處來,“當著雷大哥的面,你這般威逼虞娘子。”
“雷鳴,你良心何安呀!”
“我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雷鳴低低笑出聲來,他隨即大喊幾聲來人呀。
靈堂外的家丁護衛聞訊而來。
應逐星遠遠看著虞娘子,她垂眸不語,而自己再不走,便走不脫了。
....
靈堂被擾了清淨,等到外人終於走了。雷鳴自己脫了外袍,親眼看著銅盆裡的火焰將這身喜服焚燒殆盡。
虞娘子像個旁觀者,見這人穿著單薄的中衣跪在地磚上,神情傾頹,身形消瘦。
少見的落寞出現在了這位二公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