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雷吟才唸了一個字,便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雷鳴見他的身體在微微發顫,如蒲柳般,灰白的手筋骨分明。他擔憂地喚了一聲,“兄長。”
“你走吧...”雷吟隱忍剋制地偏過頭,似乎不願讓人見自己病弱的模樣。手背凸現的青筋緩緩褪去,雷吟不願再苛責他人了。
雷鳴無聲嘆了一口氣,“明日大婚,兄長會出面嗎?”
冷風吹開了窗牖,地磚微寒,屋內幾近無聲。輪椅上的人背對了他抬了抬手,雷吟在逐客,他沒有答應,看樣子是不會去了。
雷鳴收了藥碗,他明白兄長的意思,這門親事,雷吟是不願的,任何人都強迫不了他。
出了東院,雷鳴不禁輕笑了一聲,臉上突兀地出現了孤獨的神情。
對於兄長,自己從小便不太瞭解。父親將有心疾的兄長當做繼承人培養,而他頑劣在外,也無人過問。
雷鳴有時想不懂,有時又很明白。對於兄長他除了嫉妒,也有仰視與羨慕。
錢權與他人的偏愛,雷吟什麼都有...
但兄長真的能捨下一切嗎?誰也不是清心寡慾的聖人。那可是雷吟親自上門求來的婚事,他真的捨得放下自己的心上人嗎。
雷鳴回頭看了一眼,夜色中東院的燭火有些微弱。如果東院的燈滅了,兄長死了,他是不是會很孤獨....
雷鳴想,他再也沒有兄長了。
漆黑的東院,雷吟攤開緊攥的手。掌心濕濡,剛才溫熱的血已經變涼了。
他尋了一塊幹淨的手帕擦掉了唇角的血跡,藉著燈火,不慌不忙地清理自己的手,這些日子雷吟都習以為常了。
窗牖前一片黝黑,庭院沒有點燈,輕微的動靜都可讓文竹細小的枝條顫動不止。
野貓上了房簷,憑空砸下一片青瓦,四分五裂。
雷吟安靜地挑揀了一塊邊緣鋒利的,仔細辨聲後用腕勁擲了出去。砰地一聲,碎瓦與劍鞘上的青玉撞到了一塊,應逐星哀嚎了一聲,“誒!”
葉嬋淩空一腳踢碎了從旁邊彈過來的碎瓦,隨後落地撣了撣衣裳上的灰塵。
“你是...”雷吟警惕地看向窗牖前的陌生女子,她臉上蒙著一塊絲帕,眼神淡漠。
行走江湖刻在骨子的直覺,雷吟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他雖面上不動聲色,實際已然預備動手了。一旁的應逐星趕緊直起身子,摘下面巾,“雷大哥,是我。”
葉嬋散漫地看著雷吟,似乎沒有摘下絲帕的打算。屋內雷吟猶豫地看向二人,“這是?”
窗外的應逐星偷摸心疼地看了一眼青霜劍,通透的青玉隱隱裂開了一條縫,這可是師父從前的佩劍呀。雷吟順著應逐星的目光看去,瞧見那寶貝的青玉,道了一聲抱歉。
應逐星匆匆將劍身反過去,用手臂遮掩了青玉的裂縫,“沒事的。”
雷吟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不如我派人去修一修。”
兩人客套推辭的時間,葉嬋已經來回端詳完雷吟。端正雋雅的長相,江湖世家的清貴,怎麼看都是女子良配,江湖裡被人追著的那種。
但觀他臉色暗紅,唇色出奇紅潤。還有...屋裡的血腥味,大約是剛剛嘔過血。她大致明白了這門親事不好的根源了,短命鬼的面相,居然還活了二十多年。
若不是雷門家大業大,這人又是少主,恐怕早死路上了。果真是孽緣,活不了幾天,嫁過來就得守寡,可憐虞娘子的死心塌地了。
應逐星解釋來由,“我在九華山遇見了虞娘子,她被山匪劫了,多虧了這位葉姑娘才安然到諸暨。那山匪說你要死了,我自然是不信。”
“明日你就大婚了,我特意來看看你。”他沒注意到雷吟的狀況,此刻還覺得他的雷大哥喜事將近,氣色尤佳。
“乘鶴說的是真的。”雷吟笑了笑,“阿櫟她是怎麼說的。”
應逐星愣了愣,“她說,她知道....”
那日虞娘子在威猛寨說了好多,應逐星好像一句都不記得了。看著面前的雷吟,他張不開口,也不想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