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河見人沒動靜,回頭打量了一眼愣神的姜水,輕飄飄地落下了一句話,“再不去人就死了。”
鴉青的天穹下,枝葉扶疏的苦楝樹遮蔽了月光,偶爾發出沙沙的聲音。
中堂藥房的公子,浸了浸手,著人領了帖子,不急不慢地整理著金針。
燈影下映出的手修長白淨,那針法自然也是出神入化。
青磚石縫還有寒氣,姜水孤零零地在院中等候,憑著煙雨樓的面子才見到了這位少堂主。
恰逢這人在臨泉,正好願意跟姜水夜裡去救人,沈難才有機會從鬼門關裡爬了回來。
日頭從屋簷爬了上來的時候,庭院的寒露都墜到了地上。
臺階上姜水身上還蓋了一層薄被,頭靠在李清河的腿上已經沉沉睡去。是謝尋安吩咐他二人在院子裡等候的,哪有醫者累死累活,他二人回屋睡覺的道理。
請人救命,自然得乖巧地在院裡聽從醫者調遣。只是誰也沒想到,這一等竟是一整夜。
靜謐的方寸之地,傳來當啷的開門聲。李清河耷拉著眼皮,銅面具還是鮮亮如初。
稀罕的半片陽光落在了他的腳下,謝尋安垂下的眼睫顫了顫。紺青的袍子變得有些糟汙,那雙似醉的丹鳳眼彌漫淺淺倦意,水汽逐漸浸潤了眼尾。
顯然,他是一夜未眠。
玉質金相,凜若秋霜。
千金堂的少堂主,不愧為江湖榜上有名的貴公子,饒是李清河閱人無數,也覺得謝尋安可以擠進當今前十。至於木紹岐黃之術,江湖裡這人當屬第一。
他吐字清晰,“李樓主,以後每隔三日,我來給煙雨樓給他施針。。”
李清河頭暈眼花,“多謝少堂主。”
謝尋安的聲音不摻雜多餘的情緒,“診費千金堂會上門來取的。”
李清河突兀地撓了撓頭,“那他什麼時候會醒?”
謝尋安垂眸,“不知道。”
李清河很快換了說法,“那他...要多久才能好?”
“不知道。”一模一樣的回答,謝尋安又道:“若是施針的效果的不好,這人說不準會心智錯亂,一輩子當個傻子”
“一輩子呀...”李清河喃喃道,沈難要是不好,該不會要一輩子賴在煙雨樓吧。
謝尋安有些頭疼,“可有人知曉他身上發生了什麼嗎?”
這次換李清河說不清楚的,這人來得莫名其妙,昏得恰到時候,還沒有人來得及問他緣由。
謝尋安不覺回看了一眼身後的屋子,收斂了神色,“樓主還是好好照顧他吧,謝某先回千金堂了。”
李清河順勢拍醒手邊的姜水,姜水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聲,只聽樓主道:“還不送少堂主回去。”
“是。”姜水蹭地一下站起身來。
臺階上的李清河也跟著站起來鬆了鬆胳膊,動了動腿。忙活了一夜,總算是可以回去休息了。
也算是熱鬧的一夜過去了,初晨的院子冷清了不少。浮塵飄蕩在窗軒周遭,榻上安靜躺著的人,枯草般的面色似乎有了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