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越臉黑紅參半,被自己兒子指責得顏面掃地,卻半字也反駁不出來。
段懷容,信手扯了桌角一張滿是字跡的信紙,推到書案對面:“今日來,是與段家斷絕關系的,父親簽了吧。”
段越如五雷轟頂一般,驚詫地望著。
“怎麼?”段懷容靠了椅背慵懶:“父親不願?還等著我做了皇帝,將父親奉為太上皇嗎?”
段越哪裡聽過這等大逆不道的話,頓時嚇得跌坐在地上,顫抖不止。
屋外大雨,電閃雷鳴。
段懷容就靜坐著,注視著段越驚慌失措。
段家不明不白有了他,他也以段家兒子的身份不明不白地長到這麼大。但不明不白的日子該到此為止,他要與他的心結一刀兩斷。
“往後,我母親與段家沒有半點關系,我與段家也沒有半點關系。段懷容的段,是段晟新朝之段,而非承段越之姓。”
“你...”段越欲言又止。
段懷容接著道:“若父親非要以生養之恩說事,那段家養我二十年,我保段家後二十年享盡富貴。”
話音落,一道驚雷劈開寂靜。
段越渾身如水洗,唇色青白。
“段先生!趙岑入城了,已在城頭。”士兵在門外稟報。
段懷容無心糾纏,起身行到門前回望道:“最後喚你一聲父親,此後死生無關。”
說罷他跨出門,彭傲雲撐起傘,他的身影沒入一片雨色。
……
嶺州城門已由昭德軍把守,所以將走投無路的趙岑縱了進來。
眼下趙岑的部將被圍在城外,趙岑被逼至城頭。
雨如斷線之珠,打在傘上噼啪作響。
段懷容握著銀白的長劍,一步一步踏上雨水飛濺的階梯。
斜飛的雨線偶爾撲上他的面龐,他眨眼,將雨水的冰涼融進清澈的眸子裡。
城牆上立滿了士兵。
段懷容抬眼,看見不遠處伏在大雨裡的趙岑。
時隔許久不見,還是那一副肚肥腰圓的身體,只是被雨淋得狼狽,沒了當年的威風。
雨水很急,趙岑被淋得睜不開眼睛,便只能蹙眉強睜著眼皮。
透過朦朧的視線,辨認著走近的人。
“段懷容!”他認出時當即掙紮著要起身。
一旁守衛士兵抬腳便將其踹回了雨水裡。
段懷容不疾不徐地走近,直到能完全俯視跌滾的人。他頭上的傘淌下如注的雨水,全數砸在趙岑的身上。
“被副將背叛的滋味如何?”他輕聲問著。
聲音沒有任何攻擊性,卻被隱隱悶雷更可怖。
趙岑半撐著身子,或許他之前不清楚眼前人的來歷,但現在不可能不知。
段懷容,百裡無恙的嫡傳學生。
“還記得這裡嗎?百裡先生就是被你在這裡剜眼割喉,吊在城頭的。”
段懷容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今天你也試試。”
趙岑這才如夢驚醒般感受到恐懼,爬起來連連磕頭哀嚎:“我當年!當年也是為了保住嶺州義軍。還有,還有是受了朝廷蠱惑。”
“求求你別殺我,我…我能替你打下魏朝,今後唯命是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