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六日的午時過後,一直死氣沉沉的床榻上,終於有了一陣略微有力的呼吸。
秦獨眼前的黑暗漸漸被白亮取代,混沌的意識緩慢構建著,讓他慢慢感受到四肢的存在。
但下一刻,密密麻麻的疼痛襲遍全身,將他想挪動的每一處都禁錮著。
他被光線刺得睜不開眼,喉嚨幹澀地如破開一般生疼。
“咳…”他勉強擠出一聲咳嗽,急促呼吸著新鮮空氣。
守在一旁的秦契彰發覺後即刻撲過來,喜出望外:“哥哥…”
“哥哥!”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
模糊的聲音在秦獨而中慢慢清晰,他一點一點整了眼睛,眼前模糊一片。
“哥哥…你醒了哥哥!”
呼喚聲越來越真實,眼前的模糊漸漸退去,事物有了形狀和顏色。
秦獨適應著人間的世界。
他嘗試挪動手臂,像是慢慢啟動鏽住的機關一般,生澀卡頓。
“我…”他每說字,心口就一陣疼痛:“我活著?”
秦契彰握住挪動的手,慌忙點頭:“活著!你活著!”
秦獨神思清明瞭,偏頭打量自己的周身,看看自己以什麼樣子活了下來。
記憶重新連線,半晌這幅身軀才恢複了情緒,悲歡離合糾纏著回到心底。
“懷容來了麼?”他記得在血色彌漫的黎明裡,聽到了段懷容的喊聲。
但他已然分不清那時是幻覺還是真的。
“來了!”秦契彰答著:“段先生救的你,今早去巡營了,過會兒便回來。”
不知為何,秦獨聽聞是段懷容救他的之後,身上的疼痛都消減了大半。
他不再與四肢的麻木掙紮,慢慢放鬆了身體,好似陷入一團柔軟的棉花裡。
“你等著,我去找段先生!”秦契彰比秦獨更迫不及待,三兩步沖出了屋外。
秦獨蘇醒的訊息不出一刻便傳遍了軍中,段懷容聽聞後自城外快馬加鞭趕回。
他快步穿過院落,一把推了屋門。
正午的陽光明亮,忽地鋪灑進門內帶來彌散的大片光亮。
段懷容急切邁進這片光亮裡,轉頭望向床榻的方向。
頃刻,他怔住了。
秦獨躺著,深邃的目光如同剛剛穿越深淵一般,帶著肅靜與動容望來。
落在門內的陽光裡,落在陽光裡的人的身上。
段懷容身上耀眼,陽光將他勾勒出發光的輪廓,連發絲眼睫都鋪著神靈降臨一般的光輝。
兩道目光在光線分界處交彙,四周的一切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