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焰被重重拍打一下,嘶鳴著躍起。以不可阻擋之力踏過數名敵軍,馳騁出城。
秦獨重整旗鼓,以臂彎擦了長劍上的血跡,再露銀白鋒刃,不做猶豫地向前沖去。
由城內至城外,不到一千的北安軍似有一萬人的氣魄,毫不退讓。
鮮血流遍每一處。
秦獨劍鋒抵住一人脖頸剛要揮動,身側忽有疾風。他轉身格擋,左手手腕正被鐵棍重重一擊。
原本便骨縫劇痛,這一擊後劇痛霎時蔓延,半個身子被震得麻木冰涼。
他後退兩步,勉強格開正面來的銀槍槍尖,可剛一側身,長刀直刺脊背。
兩道痛感交疊,令行動遲緩半分。
這一慢,胸口便又多了一道血痕。
“侯爺!”榮禮見狀疾呼,三步並作兩步替人擋下之後的鋒刃。
秦獨將榮禮推開,讓他自求生路。
一翻血戰,秦獨始終於最前線拼殺,硬生生將入城的敵軍再逼退出城。
這一次,北安軍只剩了五百人。
城門勉強關著,一次次被撞得震動。門外喊殺聲喧囂,彷彿隨時能沖破門面。
晨曦初現。
秦獨仰面靠坐在一旁的石階處,黑甲上滿是新鮮的血跡。
他的心口纏了厚厚的紗布,紗布都被血洇透,緊緊貼著他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軀體上又數不清的疼痛,疼到連呼吸都必須緩慢。
“侯爺,門又要被破開了。”榮禮在一旁,死水一般望著城門,說得冷靜。
秦獨眼前的景物時明時暗,左手指節最微小的彎曲都會引起手腕劇烈的痛疼。
疼到對一切的感知都無比清醒。
但他還是將手覆在在了心口上,如同撫著段懷容的發絲、面龐,還有片刻不息的心跳。
他若死了,段懷容會悲傷吧。
如此想著,他竟希望段懷容如同初見時一般淡然,如同歷朝歷代所有帝王一樣薄情。
他情願段懷容,不要太悲傷。
難道襄國公之亂後,在侯府裡那一個擁抱就算訣別了嗎?
秦獨的心髒毫無規律地快慢跳動,引得陣陣心悸和翻湧而起的痛楚。
原來生死離別前的悲傷可以如此沉默,沉默到連呼吸都沒有聲響。
十數年來,他早就做好戰死沙場、馬革裹屍的準備,毫無懼怕。
但時至今日,卻有遺憾。
遺憾在與段懷容走過的許多時日裡,沒有說過一個“愛”字。
明明,他早已愛得無法自拔。
城門晃動幅度越來越大,彷彿下一刻便會傾倒。
越是絕境,愛越濃烈。
秦獨望了望,堅毅了許久的眸子裡,終於浮現出難以隱藏的眷戀。
他挪動著尚可移動的右手,扯下一條幹淨白色的紗布,以指尖不曾幹過的鮮血,在布上書寫。
一筆一畫,神色動容。
[吾愛懷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