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小皇帝開口,一道陰冷的聲音響起:“北安侯抗旨退兵,將豫南國土拱手送於他人,此等大罪是否也該昭告三軍?”
呂伯晦陰鷙望過來,說得狠辣。
朝臣一時議論紛紛,都在評判此番功過究竟該如何論處。
段懷容與其對視,冷漠的眸子在交鋒中暗暗盤算。
這次為了保住北安軍,令秦獨抗旨退兵,確實留下了話柄,但這已然是最好的法子。
兩方神魂鬥法,秦獨察覺到不善的氣息。
他抬眼,一身血氣分外肅殺,朗聲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這番話說得張狂不羈,已經不將什麼皇權威嚴放在眼裡。
昨夜的悲傷在心底凝成了一把刀,穿透他過往堅固的鎧甲,向外界露出最懾人的鋒刃。
“若是北安軍全數葬在豫南,南蠻踏過豫州之時,誰去擋?”他環視殿內一種瑟瑟發抖的朝臣。
段懷容察覺不同,因為秦獨開始挑釁,挑釁這座金殿上的一切。
呂伯晦冷笑:“秦家數代赤血忠心,從未有過抗旨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你讓出的豫南,更是你祖父輩曾以身殉國守下的。”
他悠悠地嘲諷:“侯爺可想過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霎時,秦獨心髒猛地收縮,微張的嘴唇有細細的顫抖。
段懷容冷目睨過去。
呂伯晦太知道如何戳秦獨的痛處了,幾乎字字誅心。
段懷容不疾不徐開口:“依太傅之言,魏朝盛世乃太祖嘔心瀝血開創的。如今卻災禍遍地、匪患橫行以致民不聊生、生靈塗炭。”
他抬眼,一字一句說得饒有意味:“太傅又叫陛下如何面對太祖?”
只要將相同的罪責加給天子,那必有旁人跳出來開脫。
果不其然,維護皇室顏面的老臣已經顫巍巍地站了出來,急切道:“天時不順,豈可怪陛下!”
“那天時如此,又豈可怪北安侯?”段懷容順勢跟了句,聽著毫不突兀。
即刻,眾人面面相覷,竟頗為認可。
段懷容微微仰頭,於金殿之中朗朗開口:“我等都是踏著祖輩大業向前,但如今時世非祖輩時世,也莫要將祖輩的興衰榮辱,全都加於己身。”
這話看似說給眾人,實際上是在說給秦獨。
秦獨緊握著拳,將這番話與痛楚一起絞在心裡,讓他時而決心看破,時而又在漩渦裡掙紮。
最終,因為段懷容那一番話,沒有人敢追究秦獨的罪責,怕牽連同樣處境的小皇帝。
只贊揚了秦獨千裡救駕、忠勇無雙,準備昭告三軍進行嘉獎。
無論是嘉獎還是降罪,秦獨早已經不在乎。他出宮回了侯府,從正午等到黃昏,才將段懷容等了回來。
太久未見,他們本應親暱的擁抱親吻,消解太久不見的思念。可於四目相對時,誰都沒有動作。
段懷容推了書房的門,看到秦獨站在案邊,深邃的眸子看不清情緒。
“是你謀劃的此次叛亂?”秦獨聲音裡有些疲憊,情緒幹癟得像是例行詢問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