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的秦獨,已經於寒潭寺率兵勤王,在叛軍圍剿中為先帝擋下三箭,而後掃平大魏境內。
當時四處豺狼環伺,惡戰連連,遠比慶州危險得多。
“侯爺是迫不得已才以身犯險。”段懷容耐心勸解著:“你不一樣,你現在有人庇護,不必用自己的性命去搏並不明朗的前途。”
秦獨為“迫不得已”四個字動容,目色溫和地望著段懷容。
十數年來,鮮有人懂他的迫不得已。
往前,他不覺得那些日子有什麼艱辛的,哪怕他用了十年來搏並不明朗的前途。
可段懷容一句話,卻讓他忽地為自己的過去些委屈難過,竟格外酸澀。
原來,得一人知心是這種感覺。
秦獨釋然笑了笑,望向弟弟:“有人庇護是好事,我希望你有功績,更希望你平安。”
說罷,他眼神亮亮的,與段懷容對視:“現在我得小段先生庇護,也不必事事以身犯險了。”
猝不及防冒出這樣一句甜膩的話,段懷容即刻以手肘抵了秦獨,示意秦契彰還在。
那些油嘴滑舌的酸話,可不能被這個還未經世事汙染的弟弟聽去。
秦契彰茫然地掃量二人,總覺著那裡不對勁,分明感觸的到兩人之間輕松親暱的氛圍,足以化解他之前對“庇護”的成見。
“那…聽段先生的。”他憋了許久,憋出這樣一句話。
段懷容笑著,目光不住地為秦獨吸引。他從未想過,秦獨會把他視做庇護。
這是一種超越平常認知的信任,是願意將一顆並不安穩的心,暫時擱在他仍單薄的羽翼之下。
他對秦獨的感情愈發濃烈,濃烈到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抽離。
……
後面幾日,朝中大抵太平。再過半月便是小皇帝壽辰,各處都在盡力作出太平繁華之象。
六月底,襄國公魯具與其子魯潛覆自慶州回城,等著萬人稱頌,榮耀加身。同日,靖西王父子也自西州抵京。
靖西王嚴縝得先帝親封,常年鎮守西州,早已雄霸一方。如今攜十五歲兒子回京,想必不是來賀壽的,而是想在京城也站穩腳跟。
誰人都看得出皇權旁落,如今的京城可謂是波譎雲詭。
日頭偏西,秦獨在書房等著段懷容回府,他閑來無事便翻閱書案上的書信。
這張書桌,似乎已經成了段懷容的。桌上多了許多他未看過的書籍、信紙。
有些是關于軍務的,有些是關於醫術的。
隨手翻開一本醫書,其中所述病症等等他看不大懂,卻還是沒什麼目的地瀏覽著,想用段懷容的喜好打發時間。
翻過幾頁,秦獨從其中扯出一張藥方來。他看了看,認得是段懷容的筆跡。
再看藥方所在的書頁內容,雖不甚瞭解,卻還是能從字面看出是關於肺病的。
他還沒見過段懷容鑽研過什麼醫術。
提起肺病,他記起自己的姐姐,上次說是肺裡積鬱,有些小毛病。
還未細看,書房的門便被推開了。
“看什麼呢?”段懷容進門,隨口詢問。
秦獨道:“看你的醫術裡有張藥方,是治肺病的,可是給我姐姐開的?”
段懷容放書的手頓了頓,目光閃動一瞬,不過旋即便恢複如常,故作不知地接過書籍和藥方來看。
“這是治肺癆的,不是給太妃娘娘的藥方。”他坦然回答著。
與其遮遮掩掩,不如自己說破,免得惹人猜疑。
“太妃娘娘不過是有些肺熱,前段日子我又去看過,已經好很多了。”他說得自然流暢,彷彿事實便是如此。
為了秦玥瀾的病,他不止一次地深夜瀏覽醫書、謄錄藥方,為的便是能找到哪怕一點新的希望。
秦獨自來信段懷容的話,此刻沒起什麼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