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署司丞王麟近日多次於清晏樓與遊族見面,不知所談。]
最後一條內容,格外引人注目。
“朝廷裡出了內賊。”秦獨聲音嚴肅,目色淩厲。
不必旁的資訊,他已經能判斷出情況。
段懷容接過信紙來看,讀到這條時即可明白了為何有此一言。
兵器署隸屬於兵部,負責軍器製造,平日與十六衛、戶部溝通都十分緊密,算得上重要機密之處。
如今卻與外族暗中聯系,可不就是內賊。
段懷容聲音冷冷:“遊族進京一月有餘,現在竟能自由出入琴樓茶室,軍事機要人員更敢與其見面。可見,朝中早已懈怠得無人關心安防。”
他譏諷又悲哀:“前線將士捨生忘死,朝中庸官通敵賣國。多少有志之士的性命,也撐不起這座被蛀空了的樓廈。”
秦獨怔了怔,像是初悟大道般,有些恍然的感觸。
他憤怒,無法接受千千萬萬浴血奮戰的將士背後,站著這樣腐朽的人。
憤怒後又泛起幾陣苦澀,覺著自己這麼多年似乎都在做著無用功。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竭力想保的一方安定,在這樣的朝廷似乎成了無稽之談,顯得可笑。
他有一瞬的迷茫,不知該做些什麼才能救一救這片土地。
段懷容沒有勸慰,因為他知道秦獨必然要走上一條信念崩塌的路,那會是痛苦的。
……
五月初五的端午宮宴如期舉行,諸多重臣回京入朝參宴。
這也是秦獨為數不多留在京城參宴的時候。
宴會之地是一處半敞的高臺大殿,一半雕樑畫柱一半可見春光湖景,沐浴著暖陽微風。
宴前小皇帝施恩的聲音太小,有大半的人沒聽見或充耳不聞,只顧打量身邊坐著什麼新上位的權貴。
段懷容今日著了一身月白襯藍的錦衣,烏發只用一根白玉簪束起,未加金銀反而清貴。
他淺色的眸子只停留在案上的碟盤上,眉目舒緩清朗,一派內斂的和善。
秦獨拈著酒杯側頭,能將這副容顏全數收入眼中。他總覺著,這間輝煌的春景殿很配得上段懷容的神態氣質。
任耳邊風聲或推杯換盞之聲,都不能讓他移動眼神。
此刻,還有無數人同他一樣,目不轉睛地盯著段懷容。
只不過是以懷疑、猜測或者過分戒備的目光。
“非要我與你同席,現在好了,我恐怕要成為眾矢之的了。”段懷容低聲打趣,全然沒有成為眾矢之的的憂慮。
他原本是前後分席的,是秦獨硬將他的位置挪了,合成一張案兩人同席。
秦獨笑笑,給人斟了一杯酒,瞭如指掌道:“你樂意的。”
時至今日,他早知道段懷容想要什麼。
想踏進朝廷,必然要先被看到,段懷容一直需要這樣的機會。
段懷容雖然垂著眸子,卻注意著身邊的一舉一動。他察覺有人徑直向他們走來,於是抬眼看去。
太師邱垚正下階而來。
佳節宴會上,小皇帝自來不管束越席而談,況且他也不大能管得住。
段懷容先起身,秦獨這才注意到來人,同人一起站起來。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太傅呂伯晦與丞相曹重,還有諸多官員都向此處投來目光。
段懷容的名字,在場之人或多或少都聽過,而且這個名字早已經和北安侯密不可分。
幾方制衡之下,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足以惹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