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是段懷容在相信他,信他不會令其陷於危城。
如此樣看來,他們何嘗不是在互相支援信任。
自從父母去世後,秦獨自認沒過過饑寒交迫的困苦日子,卻一刻也沒逃開艱難壓抑的生活。
無論何事秦獨都是憑一己之力在支撐。
獨自出入朝堂、獨自掌管北安軍、獨自維繫著侯府…事事都要獨當一面。
身邊雖有好友、副將,但卻無人真的能與他並肩分擔什麼。他也不大開口尋求幫助,便這麼日複一日地硬撐下來。
現在,他竟發覺也可以做不必沖鋒陷陣的那個。
十數年獨行的外殼,在此刻松動。
有人將他柔和而篤定地接住。
他沉溺於此刻段懷容以眉眼和笑意,並有意將其奉為召他來去的令旗。
半晌,他向帳外喚道:“榮禮。”
榮禮即刻應聲而進,等待吩咐。
秦獨道:“你隨段先生去西海州赴宴,務必保段先生安全。”
段懷容意外,因為榮禮一向為秦獨近身副將,幾乎知曉北安軍所有事務。秦獨竟將如此得力信任之人,派來護衛於他。
“我帶彭傲雲就可以了,榮禮還是留在軍中助你吧。”他覺著大材小用。
秦獨並不準備改變主意:“那毛頭小子我信不過,萬一遇到什麼事,恐怕自己跑還來不及。讓榮禮隨你去,能有個照應。”
話已至此,段懷容也不再推辭,只向榮禮道:“那就辛苦榮將軍了。”
......
時近晌午,段懷容與榮禮和彭傲雲還有一隊護衛自北安軍大營出發,往西海州駐軍邊城而去。
除了京城以外,現下各個州縣都不大繁榮,西海州邊界城外荒徑,人煙稀少。
段懷容到時,見土黃色的駐軍城牆上佇立著士兵,鐵架肅殺。退了色的城門大開著,兩旁立著佩劍持槍的侍衛。
一名面生橫肉的將軍坐在馬上,正望過來。
這哪是迎接宴請之客,分明是嚴陣以待的下馬威。
段懷容一身素錦長衣乘著白馬,神色從容悠然。他在城門前勒住馬,向那神色傲慢的武將投去目光。
兩人都等著對方先開口。
不過,明顯段懷容更沉得住氣些。即便那武將已經不慎耐煩,他卻依然淡漠地等著。
他不笑時,淺色的眸子有股寒冷,似是一個孤鬱的人居高臨下地審視,萬物都不在他眼中,都會臣服。
對面的武將見段懷容不做先開口那個,終是受不住僵持壓抑的氣氛,煩躁著咬牙切齒道:“來者是誰?北安侯何在?”
他雖然不認得眼前人,卻認得北安侯。
段懷容自來不喜高聲對峙,這會兒聽見了卻不答。
身後的彭傲雲揚聲喊道:“北安侯公務纏身,特命軍師代為赴宴。”
“我們統帥要見的是北安侯,不是什麼白麵軍師。”那武將覺著被敷衍,很是不快。
段懷容輕抖韁繩令淩蒼緩緩向前,逼近城門中部,全然不管一旁已經兵刃戒備計程車兵。
直到淩蒼周身氣勢可讓對方馬匹不安的踏動,他才笑笑道:“若能讓你們統帥將想談的事情談妥,見誰都無所謂吧。”
鴻門宴被暗暗戳破,那武將心虛垂眼,卻仍不肯自降身段鬆口。
“杜榆若今日不見我,便再沒機會見北安侯。”段懷容語氣溫和,沒有任何慍色,可越是這樣越是有令人看不透的膽寒。
杜榆是西海州兵馬統帥,這樣一個在朝廷裡都有名有號的人物,名字竟被如此輕飄飄地念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