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九月,柳芙被迫進了段府,給段越做妾。
次年一月,她有了身孕。而後十月懷胎,在十一月初三誕下段懷容。
段懷容是段府第一個孩子,因為是妾室所生,所以是庶長子。
悲傷的過往,給雨夜添了陰沉。
秦獨目色柔和地盯著眼前人,神思似乎已經在段懷容的內心裡穿梭過,感受到其中的辛酸。
如果沒有發生那一切,柳芙應當是一個善良、自由的女子。
錯誤的開始,總不會帶來什麼圓滿的結果。
此時此刻,段懷容回憶起他的童年,依然是無力的苦笑。
“我娘生下我後,趙氏更為嫉妒,於是逼迫我娘為她治不孕之症。最終,三年後趙氏趙氏如願得子。”
“自那以後,趙氏欺淩我娘,也苛待於我。我從三歲開始,便在祠堂裡跪過無數個日夜,也挨過她數不清的打罵。”
幼時的記憶已經模糊了,但零零散散地拼湊起來,依然能知道是段灰暗不堪的日子。
秦獨心尖微疼,不忍過分細究那些傷痛,他問道:“所以你離開家去學醫,是為了自保?”
段懷容點頭:“對,六歲時我娘實在不忍看我日日受趙氏打罵,於是將我送去了嶺州城外五十裡的一個醫館學醫。”
“那家醫館的掌門人百…”
突然,他話音戛然而止,發覺自己險些提及百裡無恙的名字。
往常謹慎閉口不提的名字,竟差點脫口而出。
他暗暗往秦獨看了看,一陣後怕。此刻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在秦獨面前已經放下了諸多警惕。
秦獨還認真聽著,沒什麼異樣。
段懷容鬆了口氣,繼續道:“那家醫館的掌門人白無是個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我便拜了他為師。”
他將百裡無恙的名字稍作變化。
“無論是在醫館,還是去雲遊四方,總歸都要比我在段家過得好。”
說著,他低頭又紅了眼眶:“只是心疼我娘,沒能像我一樣逃出牢籠。”
小爐上的酒已經微微冒了熱氣,秦獨見了便默不作聲提了酒壺,將熱酒斟在面前的兩個小酒杯裡。
他一直覺著,段懷容身上帶著風雪的痕跡,卻不想原來是經歷了那麼多苦寒。
這個清朗溫和的人,內裡是無人問津的酸澀,是長久積累、難以消融的冰雪。
他拈起酒杯,送到段懷容面前。
瞭解了一些事情,便想更瞭解其他的。
前日段懷煜那一番話,可以不在意卻很難忘記。
但秦獨沒有追問,因為他相信,此時此刻段懷容已經把隱藏最深久的苦楚都說了。
餘下沒說的,是更痛的,所以也不必再去觸碰。
“你想問我和那個小廝的事情吧?”
段懷容接過酒杯,看似漫不經心地問著。
秦獨一怔剛想否認,又覺著自己實屬瞞不過,於是只能沉默權作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