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段越厲聲呵斥。
段懷容的母親柳芙,是段越的妾室。妾室死後不能進祖墳,要埋在祖墳側園,仍屬段家墳地。
將妻妾墳墓遷出家族墳地,簡直是有悖禮法。
毫無預料的荒唐。
段懷容不為那樣的呵斥所動,依舊淡然道:“那是我孃的遺願。”
柳芙重病之時,哭著哀求段越能把她葬在西山白果嶺。那裡一處小的茅草屋,是她學習醫術的地方,是她過著最自在時光的地方。
還有,那裡有大片的白果樹,每逢秋季漫山遍野都金燦燦的。柳芙最愛秋天,最愛滿地的落葉。
說起遺願二字,段越的面色青紅不定,只快將茶盞握碎。
趙蘭慧拿出了嫡母的身份,端起了尖酸刻薄的樣子:“你娘當年無依無靠,是老爺收留了她,你現在竟要做白眼狼?”
段懷容冷笑,幽幽呵了一聲:“無依無靠?收留?”
他只重複了這兩個詞,而後譏諷玩味地看向段越:“究竟是什麼原因,父親想必是最清楚的。”
此言一出,四周空氣頃刻漲到了極點。
連屋外聽著的秦獨,都不由得為之緊張。
“逆子妄言。”段越厲聲,有一家之主的威嚴。
“妄言?”段懷容不疾不徐往前了幾步,四周彌漫了些駭人的陰翳:“納我娘進門是愛護真心,還是為保清流門楣的虛偽?”
“大膽!”段越拍案而起,怒目圓睜,緊握著拳頭渾身發抖。
可段懷容卻依然泰然自若,目色毫不躲避:“明日遷墳,父親最好不要阻攔、橫生事端,也落得個寬仁愛妻的名聲。”
“若不應,我便一五一十奏請陛下,讓滿朝文武都聽聽父親的往事。看看到時候,段家的清流之風,還立不立的住。”
直到此刻,所有人都知道段懷容說得出便做得來。
段越怒火中燒,額頭生疼。
“你以為你娘是個什麼好東西?”一旁的段懷煜猛地站起來,打算替父親出頭。
頃刻,段懷容寒目刺過去。
可段懷煜自認佔了禮法的上風,揚聲道:“是你娘想攀高枝,借看病之機迷暈了父親,行茍且之事!”
“父親納她進門是為了保住她的名聲,已經仁至義盡!”
段懷容冰冷地靜滯著,似乎連呼吸都不甚明顯。他眸子陰暗,整個人籠罩在不可測的陰鬱中。
沉默換得段懷煜地得寸進尺,他到近前一步指著段懷容:“你倒是和你娘一脈相承,攀高枝的本事不小,勾引了北安侯。”
“你現在的榮華富貴,還不是伏人之下換來的?”
“敢不敢讓北安侯知道你之前和小廝茍且的事情?看看你會不會被北安侯棄在街頭。”
汙言穢語之下,段懷容面不改色。他戲謔地看向段越,冷漠駭人地笑了笑:“順隆十四年六月,神醫柳娘子受請住入段府,為段夫人趙氏治不孕之症。”
他毫無感情地敘述著:“六月下旬夜,段家老爺大醉而歸,夜闖柳娘子客房索要醒酒湯,後強行不軌。”
“次日清晨,趙氏及小廝撞破此事。為保段府清流門楣聲譽,遂納柳娘子為妾。”
段懷容像訴罪狀似的,將她母親臨終前嗚咽之言陳訴。
他並不反駁段懷煜的那些話,而是釋然笑了笑:“我今日,不過有其父必有其子罷了。”
他將段懷煜口中那些浪蕩不堪,歸咎於段越這個父親的血脈,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段越最看重清譽,又有那些不光彩的事情。這一句,無異於殺人誅心。
不出意外,那句話霎時戳了段越的痛點,令他勃然大怒,毫無理智地沖上來揚手打下。
響亮的一個耳光。
段懷容輕輕偏頭,耳邊翁鳴了一陣,臉頰由麻木變為火辣辣的。
但他不甚在乎,很快便又抬眼看向段越,一副看笑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