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有年輕無名的小生在他面前能這樣不卑不亢,不卑躬屈膝求一份差事,或者裝作謙虛好學來謀青眼。
秦獨鬆下一口氣來,覺著應當再誇一誇段懷容。可開口前,卻不知該如何稱呼。
在太師面前稱段先生,未免有些託大。
半晌,他試探看了一眼身邊人,開口道:“懷容…他才學出群、有勇有謀,又心懷鴻鵠之志,有安民為國之抱負,不應埋沒於世。”
毫無預料的稱呼,段懷容微微張了張眼睛,聽到懷容二字時,舌尖竟不知為何泛起點點微甜。
原來…名字確實是要某些人叫出來,才會好聽。
他沒忍住瞥了一眼秦獨,嘴角攀上微不可查的笑意。
邱垚示意二人落座,眼中有著打量的神色。他早知道秦獨從嶺州帶回來個小公子,也一直知道外界那些傳聞。
此刻,已然能察覺兩人關系確實不太一般。
一向張狂的北安侯,能說出這許多誇人的話來。無論是這段公子真有才學,還是使了什麼旁的法子,都能看出是個有手段的。
“太師,晚輩此次前來是有要是相告。”段懷容從容鎮定,以溫和的目光看了看殿內的侍女小廝,道:“但只想太師知曉。”
邱垚會意,也好奇是什麼事,於是將屋內人遣退,關了房門。
屋內只剩了三人,段懷容開口道:“遊族細作及皇室已經潛入京城,還請太師做些打算。”
四周氣氛緊張低壓了一瞬,邱垚深了眉嚴肅起來:“你如何知曉?”
段懷容將花會上的事情徐徐道來,又說了自己的分析。言辭之間條理清晰,又篤定沉著,頗見智謀膽識。
而秦獨也不言語,只將場面交給段懷容把控。
邱垚聽著看段懷容的眼神慢慢發生了變化,他開始審視眼前這個年輕人,暗暗慨嘆確實不負剛才的一番誇贊。
“這樣的訊息應當呈報陛下,為何來告訴老夫?”他覺著段懷容的城府絕不簡單。
段懷容笑笑:“太師四十年來披肝瀝膽,治江南水患、安晉南九州,又推糧稅國策,自然是真心為國為民。另外,晚輩看得出,侯爺敬重太師,太師更愛護侯爺。”
“遊族一事,晚輩發覺等同於侯爺發覺,晚輩要為大魏著想,也要為侯爺著想。自然要將此事呈報給萬全之人,既能保大魏又能保侯爺無虞。”
一番陳述令邱垚刮目相看。
他聽著自己四十年來的政績被道出,由脊背漫出點點熱意。最重要的是,段懷容比他想象的更能洞悉局勢。
竟然知曉朝中會對秦獨不利。
剛才那一番話,言外之意便是說如果秦獨將此事呈報給小皇帝,會為自身招來懷疑禍患。
還有就是,邱垚能聽出弦外之音,段懷容不信呂伯晦。
句句都在誇他為國為民、愛護秦獨;也句句都在說朝中有人禍國殃民,更會加害秦獨。
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氣,目色鄭重起來,慨嘆一句:“後生可畏啊。”
對於這樣的誇獎,段懷容既不推辭也不道謝,只是頷首道:“還請太師把控全域性,晚輩願盡綿薄之力,為太師協助一二。”
他絕不滿足於只在秦獨身邊,太師、太傅、丞相甚至是小皇帝,他要一步一步掌控他能掌控的一切。
雖未直言要什麼權位,但邱垚已經能看出段懷容的心思。但他更願意用志向和抱負來形容這樣的心思,是不囿於方寸的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