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獨行在稍前的位置,玄色錦衣勾勒出挺拔英姿,腰側別了一柄短匕首。在落雪中舉步生風,頗具凜然之氣。
段懷容側眸一眼,眼中彌漫了瞬間的怡然愜意,連此刻風雪也當做享受。
北安侯秦獨,他的一陣東風。
他終於逃離了這處牢籠,也終將會用這陣東風振翅一搏。
兩人淋著大雪,一路向院外而去,背影因大雪逐漸模糊,留下兩行並行的腳印。
……
他們在風雪中策馬,沿著嶺州官道一路北下,往淄州而去。
秦獨的封地在淄州。
地上已經積了一層雪,能將將沒過馬蹄。
段懷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恣意地縱馬飛馳過了,雪片極速略過臉頰,耳畔是寒風的嘯叫。
“籲!”秦獨在一處尚還寬闊的路旁勒住馬匹,向前路眺望一眼,而後轉頭回看。
幾乎同時,段懷容已經勒馬停在一旁,單手繞住韁繩,將踏踏不安的黑馬控制住。
秦獨新奇地將人打量,頗為贊賞:“騎術不錯。”
這一路上,他總擔心一身文弱的段懷容不能駕馭馬匹,跟不上他與榮禮的速度。
可事實證明,這樣的顧慮完全多餘。
段懷容有著與他氣質不相配的精湛騎術,策馬時遊刃有餘,穿風躍雪毫不生怯,看著倒像有多年經驗的。
秦獨不知道這小公子是哪裡學得騎術,又是怎麼得來的豐富馭馬經驗。只是越發肯定,段懷容定然不似看起來這般單純無害。
亂風中,段懷容坐於馬上望向前路 ,發絲偶爾隨雪花一起迷了眼睛,令他微微蹙眉。
如此之下,那身寬大的大氅在他身上,竟然莊嚴肅穆之感。
“由此往前已經被山匪盤踞,貿然穿行過於危險,要乘船走水路進淄州了。”
秦獨目視前方自顧說著,實際卻是在同身邊人解釋為何在此停住。
段懷容應道:“黑霧山一帶山匪有萬餘眾,近年與朝廷水火不容,繞路是最好的。”
不僅說出了前方山地的名字,更準確知道其中囤駐了多少山匪以及局勢,這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官門庶子可以知曉的。
秦獨詫異將人打量,他此刻迫切地希望能把段懷容從裡到外地剖析,好好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段公子當真博識。”他呵笑誇贊一句。
段懷容回之淺笑,依舊寵辱不驚之態:“既為侯爺入幕賓,豈有孤陋寡聞的道理。”
他六歲起就去見了人生百態、生離死別,在段家西跨院的五年裡,更是將這世道裡的每一處破敗都摸得清楚。
眼下,對於真實的自己,段懷容毫不遮掩,甚至是有意讓秦獨看到他的算計謀策。
因為他相信,馳騁疆場、殺伐無數的北安侯,不會怯弱嬌軟的富家公子有半分的真心憐愛。
秦獨是一匹狼,需要有人和他一起撕咬獵物。
“西邊是往淄州的運河,眼下未入臘月河水尚未上凍,還有船隻航行。”段懷容有條不紊地說著,而後看向秦獨:“我們去運河。”
不是詢問,而是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