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球的爸爸端著一盅湯走出來,看到門口的遊夏,愣住了,臉上的表情不可思議。
他走過來,遊夏有些拘謹道,“叔,晚上好。”
齊球爸爸哈哈笑著,“你也晚上好。”然後指著門框上的風鈴說,“七年前你差不多也到這裡,門框上風鈴的這個位置。”
“齊球!死哪去了!來撒點辣椒粉!”
聲音過於尖厲,遊夏被嚇到了,齊球說,“那我媽。看我怎麼嚇她。”
齊球沖廚房高聲喊,“媽,我兩只耳朵都聽見了!遊夏的兩只耳朵也聽見了您美麗動人的河東獅吼!”
緊接著廚房裡碎了一隻碗。然後一個保養得當,面板細膩的女性從廚房小碎步跑出來,滿手是剛洗過的水珠,理了理頭發,站在遊夏面前,端著微笑,說話溫溫柔柔的,像是對小朋友說話。
遊夏記得,齊球說他媽是兒科醫生。
“遊夏同學來了啊,那我們直接開始吃飯吧。”
剛才齊球和他媽在廚房做炸蘑菇。七年前,齊球給遊夏帶過他媽親手做的炸蘑菇,撒上點辣椒粉賊香。
對比第一次來齊球家裡,這次,齊球的爸媽對他沒有表現出任何偏見的痕跡,有的只是純粹、溫暖的關懷與關愛。
這種轉變總有原因。遊夏勢必要拉著齊球偷偷問。沒想到,齊球驀地臉紅起來,搔著腦袋,不知怎的不好意思了。
“靠,你不會真的和你爸媽說,我是你死去唸念不忘的白月光吧?!”難怪他爸媽都快把他寵成第二個兒子了。
齊球臉依舊紅著,但還有勇氣對他媽喊,“媽!遊夏好奇你和爸怎麼突然對他這麼好了,你們來解釋一下!”說完就跑上樓了,剩下游夏一個人尷尬在原地。
好在這對夫妻臉上的尷尬沒有多少,不然遊夏真的要奪門而出,齊球家的門上極有可能是他狂奔出去的人形框架。
齊球的媽媽拉著遊夏的手來到沙發上坐下,比見面時更柔和了,和他解釋原因。
遊夏出事後,一夜之間,齊球最好的同桌不會再回來了,他恍恍惚惚了很多天。
連身為心理學教授的爸爸也沒辦法立刻解決兒子心中的陰影。
因為“伴隨”是一種最深厚的情愫,通常和最深刻的記憶聯系在一起。人生無常,某天習慣“伴隨”的人或物不存在了,心髒就缺了一塊,無藥可醫,唯有在時間的一點一滴中填補。而這是最痛苦的。沒有人可以幫忙。
遊夏出事後幾個月,齊球升入高三。令夫妻倆震驚的是,從前不學習、總是倒數的混賬兒子高三一年變了個人,變得沉穩懂事愛學習了,最後錄取了理想的學校。一問原因,不混賬的兒子只是說,“遊夏說過,他很想上大學。”
聽完了這段“死後往事”,遊夏敲開齊球緊閉的房門,給他來了個結結實實的擁抱,啞著聲罵他“傻子”。這有什麼好臉紅的啊。
結果就是,兩個加起來超過四十歲的大男生在房間裡偷偷抹眼淚,還是被切了盤水果端上來的媽媽看見了。
齊球的書架上有一幅高中畢業照的相框。遊夏一眼就看到了陳驚杭,在最後一排——個子比其他人都高,站在最後一個,旁邊空了個位置。
那是給遊夏留的位置。
拍畢業照那天,是個晴天。丁雪純不知道怎麼突然一直哭,齊球看見了,心裡也難受起來。班主任和班長在和誰吵架,齊球回頭,原來是和陳驚杭快吵起來了。
班主任認為,沒必要給一個可能死了一年的人留個位置,馬上要高考了,晦氣。
“行,那我也不拍了。”陳驚杭轉身要走,班主任急得連忙拉住這位準狀元的手臂。
“別他媽碰我,滾!”
那一年,所有人都知道陳驚杭的脾氣不好。他們更納悶的是,即使在這樣的精神狀態下,陳驚杭依舊是次次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