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夏確實從來只吃蛋白。但現在這副情形,他真的很想揪著陳驚杭的臉問他到底在做什麼——你這是腦子燒糊塗了?非得讓苗女士以為我們的關系很親密麼?!
苗婉芸女士始終安靜坐著,不發表任何言語,嘴邊噙著淺淺的笑意,她一直都是這幅溫柔的模樣。
——兒子這是在示威。她是無論如何都動不了這位少年。
“上來,有事和你說。”陳驚杭上樓了。
遊夏對著苗女士不好意思地笑,“阿姨,他應該是腦子不大清醒。”
“你是個乖孩子,”苗婉芸拉著遊夏的手,在他手背上輕柔地拍了拍,“他不是喊你上去嘛,快上去吧。”
遊夏終於解脫了,轉身要跑時,苗婉芸女士讓他端一疊曲奇餅幹上去。
梅姨在廚房清洗,突然聽到夫人非但不追問為什麼突然冒出來一個小孩,還說,以後要好好照顧遊夏。
陳驚杭坐在書房裡。遊夏推開半闔的門,大步流星走進來,把那盤小餅幹放在了陳驚杭的眼皮底下。
“吃一塊,你媽一大早起來做的,又親自送過來,真沒見過你這麼絕情的人,有什麼仇和自己的親媽過不去。”
“搖一搖腦袋。”陳驚杭轉移話題。
遊夏照做了,“……幹嘛。”
陳驚杭:“我聽見了嘩啦啦的水聲。”
遊夏無語,坐上書桌:“我遲早淹死你。”
遊夏坐在書桌上,褲腿抻直,露出來纖細白淨的腳踝,陳驚杭淡淡掃了一眼。
“有沒有想過換個地方住。”陳驚杭說。
遊夏:“你想趕我走也不用說得如此含蓄。”
而且現在住的地方已經夠偏僻了。
“我記得你有一回閱讀理解得了10分。”
遊夏從來猜不到陳驚杭下一句要說什麼。
他想起來七年前有一次英語考試,c選項大神不眷念他,然後他閱讀理解得了10分。重新整理他自己的下限。
這不就是拐著彎罵他理解能力差麼。
“你還真是記性好,”遊夏翻了個白眼,“不和你廢話了,你要和我說什麼事?如果是趕你媽走,那當我死了吧。”
陳驚杭:“短短五分鐘,你說了三次死。”
“……”天空是蔚藍色,無語是遊夏的保護色。“你能不能別這麼迷信,我說死我也不能當場真死了。”
良久,陳驚杭垂眼:“你說過。”
“你做過一個夢,夢告訴你,你活不過18歲。”
遊夏心髒受到了重擊,頂到了嗓子口。七歲,他做過一個夢。十七歲,那個夢變成了現實。
他抹了把臉,自嘲道,“行,那我以後不提這個字了,操,能不能趕緊轉移話題。”
“很不巧的是,我想說的事情和死有關。”陳驚杭說,“下週六陪我參加一場追悼會。”
遊夏遲疑,“誰的追悼會?”
他隱約感覺和陳驚杭胸口的重傷,和他這次出的危險任務有關。
“我兩個戰友的追悼會。”
陳驚杭平靜地說出這句話,可遊夏卻從他語氣中感受到了春天陰雨綿綿、淡如輕煙的哀傷。
他沒有經歷過前線戰場,只在文學課上學到過戰爭的文章——戰友是並肩作戰的左膀右臂,是生命中濃墨重彩的印記。
陳驚杭看了遊夏的表情一眼,轉頭看向窗外——庭院裡兩棵高大的杏樹並排,很難不聯想到幾年前那裡是新移植的兩棵小樹苗。
“不用露出這種可憐我的表情,我見過很多人離開。”
這並不是最痛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