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事情是不是遊夏幹的,他都是挨罵的那個人。
他到現在還記得老徐在辦公室,用居高臨下的悲憫眼神,又帶著點譏笑,“就你家那條件,你也別想著出人頭地了,將來讀書出來還是得靠爹媽,你還是個beta,趁早退學去學門手藝,對老師同學,對你自己都是件好事。”
他不知道從家庭條件差怎麼能得出這輩子沒希望的結論。當年陳驚杭沒爹沒媽,從小在福利院長大。
他也看見過老徐每次腆著老臉對陳驚杭噓寒問暖。因為陳驚杭用斷崖式的分數差距包攬了所有考試的年級第一。
七年前遊夏每天都要和老賭鬼鬥智鬥勇,屋裡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更別提書桌。屋頂燈光太暗,他買了盞臺燈,回到家,發現老賭鬼把他臺燈砸了,書撕了,床翻爛了,整個掀起來放倒在地上,就是為了找他有沒有藏錢。
他也曾努力學習過,第一次考進年級前十,得到了不過是老師的一句“就你家那條件,你也別想著出人頭地了”。
七年後的現在,班主任對他笑得慈愛,“遊夏同學,歡迎加入高二7班的大家庭!”
陳驚杭並沒有去見當年的數學老師。那些沒有師德的勢利眼有什麼必要在畢業後再去探望?
陳氏名下的千山集團每年會定量資助品學優良的學生。陳驚杭在校長辦公室聊了一小時資助貧困生的事情,直到課間操的音樂響起。
校長辦公室在行政樓最高層,視角下偌大的操場一覽無餘。成百上千套著校服、黑色頭發,如批發複制的娃娃人裡,他一眼看到了遊夏陽光下白得發光的臉。
一中有一百多年的歷史,設施很老化了,去年陳驚杭代表千山集團給一中翻新了操場和游泳館。前段時間捐了一棟實驗裝置全包的科技樓和一棟新的學生食堂,並要他安排一個高二新生入學。
陳驚杭本就是一中出來的優秀校友,校長樂得合不攏嘴。
上午九、十點的太陽很曬,等會兒要升旗,升旗前要聽副校長關於上週的總結講話。遊夏站在隊伍的後排,背對著陽光站,自從剃了頭發後,暴露出來的後脖頸失去了防曬的能力,稍微曬一會兒太陽就發熱發癢。
在教室裡,樊洪傑和遊夏互通了誤會,從此以後是相親相愛的兄弟。
“我擦,遊哥,你脖子怎麼這麼快曬了一片紅?不會對陽光過敏吧?”樊洪傑說。
旁邊的人笑罵,“怎麼會有人對陽光過敏啊?”
遊夏:靠,他不會真是鬼吧,不能在陽光下暴曬。
樊洪傑身高體壯,大塊頭。遊夏指揮他,“你往這兒挪挪,給我擋擋陽光。”順手又把校服衣領豎起來,包住後脖頸。
之前他留的一直是中長發,披散的樣子還曾被誤會成漂亮的女孩子。早知道他就不剃頭發了。
“好咧。”樊洪傑果斷站過去,把校服外套往肩上扯了扯,立起來,把陽光擋得嚴嚴實實的。
“一個男的這麼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白雪公主轉來你們7班了。”
挑釁的正是剛才笑罵怎麼會有人對陽光過敏的男生。他的臉像是個菱形,腮幫很大,眼神透著惡氣,這才是粗獷的長相。
“賀智障你一點不犯賤骨頭就癢是吧。”樊洪傑罵道。
賀知彰的銘牌上寫著“高二6)班”,他擼起袖子,惡狠狠地看著他,“你是不識字還是嘴有毛病?”
“6班的滾出去,媽的,天天給自己刷存在感。”7班的男生罵道。
“滾你媽逼。”賀知彰說。
“你叫賀知彰?”遊夏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