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成長是把骨頭打碎,溶入雜質麼。
他將得到權力,成為秩序的一部分。
啟辰大廈直插入天空,一磚一瓦都帶著無辜者的血,將它擂高的人,身負罪孽,不得好死。
祭禮上金碧輝煌的紙紮宮殿在火焰裡燃盡,灼熱的烙印從此刻在失去母親的少年眼裡,這場火將再次降臨在薛家,連帶著自己一起燒死,才算結束。
黑白色被抽空,老宅的挑空和傢俱都很高,襯得人很渺小,從外邊新來的孩子走進死氣沉沉的屋子,眼睛是藍色的,像是大海或者藍天。
如同某種小動物,無人照拂的弱小生物敏銳找到了荊棘叢林裡不會傷害他的那隻年輕的同類。
“哥、哥?”
孩童天真拘謹的眼神望著,握住了那隻手。在那段昏暗的日子裡,漸漸封閉自己的薛銳獲得了一隻脆弱溫熱的寵物,他變得越發鋒利,越發澄澈,卻在身邊留下一小片柔軟的棲息地。
飼養不是囚禁,廣闊的天地都可以作為他的樂園。薛銳會替他買好門票,不曾得到過的自由盡數擺開在他眼前。那是薛銳所知的,最奢侈、珍貴的東西。
風和陽光之下,金發的孩子長大。
“薛銳?你來給我開家長會……謝謝。”
大片絢麗的晚霞在天空中鋪開,少年眼裡閃爍著不明確的感情。
那雙海藍的眼睛似乎只是輕輕眨了一下,畫面暗淡荒蕪,廢棄的工廠,壞掉的車燈忽明忽暗,校服被大片紅色濺濕,他慌亂、恐懼、聲音不穩但無悔意:
“哥,我為你殺人了。”
黑夜翻轉成白天,校服換成了西裝,曾經的孩子獲得名望地位,也有了自己的立場,囂張寫在年輕人的眉宇間,英氣漂亮的臉錯漏百出地演一幕剖心的幼稚把戲。
“薛銳,你不信我?”
“……哥,外面放煙花了。”
“哥,不要選他,不要選任何人,選我。”
淬煉得危險且貪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說出了自己最心底的慾念,也是最純粹的願望:
——“我很單純,我只要你。”
“你有在看著我嗎?”
看到了。
“我,不是你最好用的狗嗎?”
那天薛裡昂的眼神像小狗的鼻頭一樣濕漉漉的,但是他不是小狗。
“我把誠意帶來了,我對你的助益比他們都大,所以你會選我的對嗎,哥哥?”
非常可觀的誠意,行為很惡劣——
“契約精神,哥你不能反悔了。”
“薛銳,這是你的真心話麼,你想一死了之來解決。薛銳,張嘴說話。”
“外面的人都想買你,但是他們不配,我付過錢了,所以你是我的。可我拿不出更多的錢了,我會把你偷走。”
“不會再讓你受傷了,我保證。”
“哥——!!”
太冷了,薛銳倒在碎石地上,胸前的傷口不斷湧出鮮血,石頭上紅了一小片。他徒勞睜大眼睛,無法呼吸的深水裡,薛裡昂的身影越來越模糊,連藍色的眼睛都已經看不清。
這次我盡力了,我真的想跟你走。薛銳想。
下一秒,世界在他眼裡暗掉。
直升機極速上升,如受傷的哀鳥沖向天際,用盡全力往夜幕盡頭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