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正春正面側面都逼問過了,要這權勢,還是要薛銳?
薛裡昂答不出。
yes or no的選擇題,他一直在說or。
調任通知來得很快,還沒到下半夜,坐在亓飛辦公椅的薛裡昂就收到了簡訊通知。上面說要調動薛銳作為啟辰東南亞業務部的負責人,三天內去緬甸報道。
三天,看著這個數字,薛裡昂竟然想笑。這真是棄之如敝履,避之如蛇蠍,薛裡昂你他媽求仁得仁,求仁得仁。
訊息很快傳開,不到半小時,薛裡昂就收到了各方給他的詢問。有以狄正春為代表的,想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的了,也有薛源這種不遺餘力煽風點火的。他都沒回。
上百條訊息裡,大多數是恭喜他升遷的。
就像是你老婆血呲了老高,親朋好友站在外面唱”恭喜恭喜“。
薛裡昂隨機接起了某個不熟的號碼,裡面傳來張金鵬歡欣賣力的祝賀聲:
“……薛副總,薛副總快出來喝酒,局都組好了。你讓大家也蹭蹭升職氣,接接好運啊!”
·
“好啊。”
薛裡昂聽見自己的聲音,也是帶著笑的,竟然有點佩服自己這個時候還能笑出來。
他從椅子上起來,久坐之後的眩暈彷彿還在夢裡,薛裡昂不記得自己從昨晚到現在只喝了一碗粥,腳踩棉花的虛浮感是低血糖,他只是覺得很難過。
薛裡昂陪曖昧物件看過幾場愛情電影,裡面的主人公總是為了分別肝腸寸斷,他無法共情那種痛苦,只覺得如果你有的東西夠多,就不會在乎失去的那一兩件,一個被野心和慾望填得滿滿當當的人生,有又幾毫升的空隙能用來塞進去遺憾和難過。
現在才知道,原來難過這個東西根本沒有體積,像陰影一樣攏住全身,從裡到外,疼得像是骨頭裡長出密集的刺,紮進了血肉。
薛裡昂在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去往張金鵬安排的夜場。
深夜也不用張羅吃的,等在場上的各色男女見他來便紛紛舉杯,恭賀薛副總升官發財。
張金鵬招呼侍應生端上來擺的整齊漂亮的各色雞尾酒,薛裡昂看都不看,喝幹手裡的威士忌,在冰塊碰撞杯壁的輕響裡給自己滿上53°的飛天茅臺。一時間,周遭充斥著響亮的口哨聲和歡呼聲,人群裡最漂亮的女孩子在他臉側印上唇印。
冰塊配白酒,薛裡昂確實也沒想站著回去。
接下來但凡碰杯,薛裡昂就來者不拒,無論對方喝的是香檳還是橙汁,他都陪一杯白酒。幾杯烈性酒下肚,身體裡就像是燃了火,靠著這火燒著五髒六腑,心裡似乎就能舒服點。再後來無論誰舉杯,他就跟著喝幹。好像不靠那點酒精燒起來,他的眼前就只剩下漆黑一片。
那麼多人在,主角的杯子不會空,大家只當他是高興壞了。
開什麼玩笑,怎麼會不高興?這可是啟辰的副總,年薪分紅就不必說了,手裡隨便漏點,普通人的一輩子就夠了。張金鵬也這麼想的,跟著薛裡昂一起傻樂了半宿,好像自己的人生也要一起飛黃騰達似的。歷君生熬了20多年,才熬上的位置,當年任職訊息下來之後,那老小子在村裡擺了一個月的流水宴,路過的狗都他媽吃胖五斤。
氣氛正好,張金鵬一邊樂著,一邊向左右發著鋁制包裝的藥片。
如果薛裡昂還清醒著,應該能認出來這就是那天波索拿給薛源的藥片;同樣的藥片,張金鵬曾經為了討好他用在程越身上;這個藥片和夜場裡幾起命案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現在他們吃的,應該是幾代改良之後的“減毒版本”,所以不光哄著相好的吃,自己也吃。
可薛裡昂現在不清醒,也不看那藥,他只想喝酒。
空腹一頓大酒,胃滿了腦子沒空,薛裡昂覺得這心裡的難受勁兒他媽的再不治好,自己都他媽快哭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