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間橫亙著無數個看不到盡頭的差距,襯得自己像個陰溝裡的偷窺者。
他就這麼遠遠望著,彷彿掉進了那抹藍色的深海,整個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又暖又熱的痛感滾過心尖。
愛上朗月現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幸福,最痛苦的事情,即使那種痛感會在下一秒就把他吞噬掉,他還是會不斷地,一次又一次的,義無反顧的愛上他。
那些難言的情緒在心底瘋狂生長,長成一張巨大的網,程澈頭也不回的撲進那網中。他看著朗月現依靠著在欄杆上,遙遙舉起酒杯。
兩人的視線好像有一瞬隔著漫天的藍色花瓣相撞交彙,程澈握著杯子的手無意識收緊,他目光不躲不閃,任由心跳成為這個空間裡最無法忽視的存在。
程澈以前想著,自己無論如何是配不上他的,即使是一場夢,他做到現在也該滿足了。
但是他在那晚朗月現闖進體育器材室的那一刻明白過來,或許更早的某一刻,又或許從一開始內心所謂的不奢求,自始至終只是自欺欺人的藉口而已。
為什麼不能爭,為什麼不去奢求,他不想只因為自己怯弱膽小,自卑暗淡,就那麼匆匆的嚥下自己一生的甜。
如果連朗月現都不能成為他拼命的理由,程澈覺得自己這輩子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拿著金融峰會客座教授的推薦函,手機裡還躺著前幾日剛剛和某個知名風投集團達成協議的電子合同款項。
那是他熬夜做了三個月的企劃書,帶著所有的誠意和孤注一擲的勇氣。程澈像是握住了在那深藍的海中唯一能救他的浮萍一般,緊緊握住了他的救命稻草。
他知道,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但還好,他已經開始了。
玻璃幕牆映出他繃直的肩線,當朗月現遙遙舉杯的瞬間,他仰頭飲盡杯中酒,酒液滑過喉嚨灼燒的刺痛讓他清醒得意識到:想要當朗月現的狗,沒有同那些人撕咬爭奪位置的能力怎麼行。
他總有一天,會憑著自己的努力,真正一步步走到他的身邊。
應昭正和旁邊帶著昂貴腕錶,語氣跳脫的女士聊得火熱。程澈將酒杯貼在唇邊,香檳氣泡在舌尖炸開的瞬間,他聽見身後傳來絲綢摩擦過耳膜般的低笑。
“果然人靠衣裝。”
“怎麼站在陰影裡?”朗月現的聲音裹著玫瑰香氣貼近耳畔時,程澈慌忙轉身,猛地後退半步撞到餐臺,香檳杯快要傾倒的瞬間,朗月現一把將其扶起,穩穩端在手中。
“還適應嗎?”朗月現看著程澈慌張的樣子,只是笑了笑什麼也沒說,他自然地抬手整理程澈有些歪斜的領針,冰涼指尖擦過喉結,激得程澈猛地一顫,“謝,謝謝……”
“衣服看上去很合適。”他說話時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程澈的目光不自覺地從深藍的尾羽耳飾劃到那被酒水浸濕的昳麗紅唇。
突然理解人為何會修築神廟,朗月現美得整個人像尊被精心供奉的山神像。
應昭聞聲舉著酒杯擠過來同朗月現碰杯:“大壽星今天帥得有點過分了啊。”玻璃相撞的脆響中,應昭有些激動的說道:“朗哥,這西裝簡直長在我們老程身上,我也真是頭一次能穿上這麼好的衣服,你能邀請我們就非常榮幸了,還這麼有心,真是太感謝你了,對吧程澈?”
沒得到任何回應,應昭扭過頭,就發現那人目光灼灼地直勾勾盯著朗月現看,眼神明顯地幽深,像是要著火一般。
應昭瞪大了眼睛,電光火石間他好像被雷劈中似的明白了些什麼,他趁著朗月現仰頭喝酒的時候,猛地用手肘狠狠頂了一把程澈的腰:“對吧! 老程?”
程澈驀然回神,他垂下眼睛,遮住滿是欲色的眼睛,喉結猛地滾動兩下,嗓音沙啞的“嗯”了一聲。
“玩得盡興。”朗月現離開前拍了拍程澈的後腰,那個位置立刻灼燒起來。程澈盯著那抹深藍遊刃有餘地穿過人群,走向宴會廳中央,沿途不斷有人湊上前想同朗月現交談,都被他輕巧的搖晃著酒杯躲開。
雲蔚頂部三層分別是最頂層的宴會廳,下一層的酒吧和娛樂區域,再往下則備著隨時接納醉客的正常酒店套房。狂歡的賓客們可以隨時休息,盡情放縱,讓沉醉的賓客無需清醒就能完成從雲端到溫柔鄉這般最好的遊玩體驗。
當朗月現那句“玩得盡興”伴著藍玫瑰的墜落,宴會廳眾人便自覺化作流動的盛宴,人群默契的四散開來,一部分人輕車熟路地去了二層尋歡,更多人則覬覦著靠近宴會主人的位置。
頂層穹頂上折射出星河流轉的光暈,周聞錚鬆了鬆暗紋領帶,他今天一身形式考究的黑色西裝,肌肉虯結的雙臂老老實實的禁錮在合身的西裝中,穿的比周父耳提面命十幾次的朗周兩家簽約會上還正式隆重。
他看著落地窗邊被眾人簇擁的朗月現,那人正倚著欄杆手拿著酒杯,黑色絲綢襯衫隨著他慵懶的姿態散向一邊,修長的脖頸向上抬起,延展出一抹雪色的弧度,露出的鎖骨盛著晃動的琥珀光。
從進場等到那場花瓣雨結束,周聞錚像是被定住了一樣,眼睛死死盯著那個人,眸色赤紅,神情複雜。只顧著一杯接一杯的仰頭灌酒,像是藉此將什麼即將宣之於口的東西壓回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