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理只是暫住,最晚等到九月就會搬走,薄知然一直記得。
兩人看著彼此,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樓理放下手中的東西,走過來輕輕攏住他:“知然,你在擔心什麼?”
樓理的動作輕柔到幾乎沒用力,今天去見小朋友,所以沒噴香水,他衣服上那種淡淡的皂角香傳來,將薄知然緊緊包裹住:“沒有。”
樓理也不說破,抬手揉了揉薄知然的後腦勺:“那邊的房子裝修好是下半年的事了,如果你願意的話,以後可以和我一起去那邊住一段時間,其餘時間我在這裡陪你。”
他總是把話說得很直白,在薄知然需要坦言的時候毫不猶豫。
薄知然推開他,抿了抿唇:“我哪裡有這麼黏人。”
樓理笑著替他將剛才被揉亂的長發重新理好:“沒有。”
在畫室將東西全部擺好,薄知然突然叫住他:“小理,給你看個東西。”
“嗯,什麼?”樓理盯著牆面上掛著的作品,薄知然的繪畫風格和他本人也很像,喜歡用冷色調,筆觸很老練,藝術感非常強。
所以當薄知然向他展示出那幅油畫時,他愣住了。
與薄知然慣常的風格完全不一樣,這幅油畫色彩濃重,以熔金暖調鋪陳,整幅畫都被一種落日餘暉般的琥珀色浸透。
黑發男人身上的隊服被風掀起褶皺,英俊的側臉鍍著一層蜜糖似的光暈,他身後拖曳著卡布裡藍的賽車殘影,和觀眾席玫瑰色的浪濤,在鼎沸之中,他是定格的靜默。
“這是……”樓理的指尖小心翼翼觸碰到畫布,他幾乎有種近鄉情更怯的感覺,“這是我嗎?”
薄知然“嗯”了一聲:“很好認出來吧。”
“好漂亮,”樓理已經看入了迷,“謝謝知然。”
薄知然不太樂意一幅畫佔用他太多心思,故意將畫又捲起來,跟他說:“有什麼好稀奇的,喜歡以後我再給你畫。”
“因為是你畫的所以稀奇,知然,我很喜歡。”
可能樓理說的是喜歡這幅畫,但薄知然卻感覺他滾燙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轟隆隆——
猝不及防,外面突然一道雷聲響起,畫室的小窗映出窗外的閃電,要下暴雨了。
薄知然幾乎能聞到空氣中那種雨的味道,他像那種患了很多年風濕病的人,能比天氣預報更快,更準地感受到雨天的疼痛。
“那你收好,”薄知然把畫筒塞進他懷裡,有些僵硬地開口,“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你回去早點休息。”
樓理卻很不會看眼色,問道:“還沒喝青梅酒,你不是說有部電影想看嗎?我陪你看完。”
薄知然不耐地拉開畫室門:“今天太累了,我不想看了。”
他希望樓理能識趣地離開,因為他也預測不了在這種雨天,自己會因為糟糕的心情說出什麼傷人的話。
“知然,讓我陪你吧。”
薄知然一愣。
樓理攬著他的肩帶他來到客廳,溫柔如水的嗓音輕道:“這個青梅酒很好喝,不就是雨天嗎?沒關系。”
感覺到薄知然漸漸放鬆下來,他揉了揉他柔軟的頸發,然後起身想去把露臺門關上。
“別走。”
衣角被薄知然緊緊拽住,他像個第一次擁有自主意識的漂亮人偶,機械地重複了一遍:“不要走。”
“不走,”樓理摸了摸他的臉頰,在他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像哄小孩那樣哄他,“外面在刮風,我去關門。”
關好露臺門,房間內變得安靜不少,只能聽到一點淅淅瀝瀝的雨聲,樓理找了條毯子搭在薄知然身上,又倒了杯酒,淡淡的青梅酒香彌漫開來,薄知然垂眸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