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丨産的痛苦讓我的頭腦很亂,隱約産生了一些對自己所作所為的茫然,我想不起來很多事,只一遍遍低聲叫著“識夏”兩個字。
最後是寧嘉為我找到了大夫。
我也不知道除夕夜裡,寧嘉一個人到底從哪找到的大夫,我後來詢問她,她也並沒有細說,只是靦腆地笑笑。我想她或許是問了驛館的房客,也可能是去了附近村落,我的阿欒到底還是有驚無險地來到了這個世上。
18
我沒有把阿欒帶回陸家,而是在外接了一處宅院,讓寧嘉和幾個心腹照管,我得空便過去看他,過了兩年多才將孩子帶回去。
阿欒生來體弱,身量看著比尋常兩歲的孩子要小,我謊稱他不過一歲,是我回鄉後同人生的。
孩子的來歷自然成了陸家最關心的事情。
我喪期生子已說不過去,孩子的母親還身份不明,陸家不願意將阿欒寫入族譜。我也沒有堅持,因為不想阿欒也像我一樣,被這個家族拖住一生。
見我如此,叔父們也不再多說,他們到底不是我的父親,隔著一層,而他們的孩子們還要仰仗著我的照應,於是也並沒有對我刨根問底,只是讓我以後行事更謹慎些,不要為陸家帶來麻煩。
或許是為了我的名聲著想,陸家開始傳起我當年那場被迫終止的婚約,說我對趙家小姐餘情未了,阿欒便是我同趙家小姐生的。
我沒有制止謠言的流傳,甚至採取了預設態度。我向來是個自私的人,我與趙家小姐餘情未了,總好過攀附皇恩與自己的學生有所茍且。
阿欒的身體很弱,所有大夫都說他先天胎裡不足,註定長不大。
為了讓阿欒得到更好的醫治,在他出生後的第三年,孝期一過,我就帶他回了汴梁。
19
回到陸府的第一天,他就深夜來訪。
我本以為,三年不見,他會早把我拋諸腦後,卻沒想到他坐在屋內看著我的時候,眼神一如從前。
“怎麼去了那麼久,連封信都沒有讓人帶給我?”他的眼神裡有激動,有思念,還有隱隱的責怪。
這讓我始料未及。
可我實在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告訴他我騙了他,我從沒想過要和他在一起?還是告訴他我把功名利祿家族榮耀看得比天重?
這些年,我可一點也不後悔。
見我不答,他又開口,看起來還有許多問題要問。
而在這時,阿欒哭了起來,寧嘉把他抱過來,我沒有多看韋焱一眼,熟練地將阿欒抱起來安撫。
“他是誰?”他終於警覺起來,起身質問我。
“我兒子。”我哄著阿欒,故意不去看他。
他似乎還有不甘,繼續追問:“和誰的?”
阿欒的脾氣向來來得快去得也快,在我懷裡安靜下來以後,我重新把他交給寧嘉,讓他們兩個出去。
“我成親了,陛下不知道嗎?”我神色淡然地看向他,盯著他的臉,不想放過他任何轉瞬即逝的情緒。
他瞬間紅了眼睛,先是沉默了片刻,隨後張了張口,似乎不想問,可還是出了聲:“……和誰?”
“我有過婚約,在家鄉時偶然與她重逢,生了阿欒。”我依然還是那副樣子,不鹹不淡的,壓抑著自己全部的情緒,“我們偷偷拜堂,很快有了阿欒。她在……在生阿欒的時候難産離世,只留下了這個孩子。”
我心中默默對趙家小姐表示了歉意,從前也好,現在也好,我一直在利用她作為利己的藉口。但我明白,只有這樣說,才能讓這個人徹底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