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壯碩的馬,馱著一位驍勇善戰的將軍,他懷裡護著多謀遠慮的美人文臣,落日熔金,將軍在心裡多說了幾遍他愛霖兒,早晨幾遍,傍晚又幾遍,太陽歲歲年年東升西落,將軍歲歲年年都愛霖兒。
江翎瑜要下來,想坐在沙地上,看著太陽落下去,唐煦遙自是百依百順,陪他下來,找了塊幹淨不潮濕的沙堆坐下。
“煦遙,這裡好美啊。”
江翎瑜屈著細瘦的腿,掌心託雪腮,愣愣地看著天際,沒發覺風把大氅吹開了,溫聲說:“以後我們去北直隸,也能看到這樣好的落日嗎?”
“北直隸的落日,尤其是山上。”
唐煦遙唇角含笑:“應該比這裡好的。”
“哦,說起去北直隸,”唐煦遙將皇帝的話轉達江翎瑜,“真定府出案子了,皇帝限你我三日之期收拾行李,第四日就啟程。”
“好,”江翎瑜答應得痛快,“有你在,我哪裡都願意去,刀山火海也好。”
“小傻子,”唐煦遙揉揉他軟滑厚實的頭發,“什麼刀山火海,我是要護你平安的。”
唐煦遙不經意間低頭看看,發現江翎瑜的大氅竟沒並著,脆弱的腰腹露著,慌忙幫他整理好,緊緊地按著:“霖兒,你這大氅吹開了,風這麼大,你現在胃疼了嗎?”
江翎瑜沒什麼感覺,搖搖頭:“沒有。”
唐煦遙心道不好,美人身子哪能經得住凜冽的涼風,忙說:“霖兒,咱們回府去吧,我在這不便給你暖身子。”
江翎瑜不情不願地起身,拍拍大氅上沾的土:“好吧。”
唐煦遙抱他上馬,兩個人先回校場,唐煦遙要將鎧甲卸下來再回府。
路上還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話趕話,唐煦遙說:“你遇刺那日,我抱你回府,不知道你聽見沒有,京師百姓是如何說你的。”
江翎瑜點頭:“聽見了一些,我沒力氣睜眼,一切都很模糊,耳朵聽得卻清楚,他們說我身上血腥味太重,沖了他們攤子前的財神,晦氣。”
“他們說趙靈官,不過是想發財,”江翎瑜滿不在乎,虛軟的身子隨著馬的步幅有些顫,勾唇冷笑,“好人怕什麼血腥沖克,他們一輩子也不會發財,就是他們的報應,我不在意他們說我什麼。”
唐煦遙見江翎瑜這麼豁達,不免疑惑:“你先前說,要為民請命,他們既然如此,你可還嘔心瀝血地為他們請命?”
“自然要請,”江翎瑜眼神冷得像冰,嗓音溫柔,但一字一頓,“我修我的道,他們作他們的孽。”
唐煦遙對江翎瑜除了覆水難收的愛意,還起了敬意,他病骨支離,聲息柔弱,一句話,竟有那麼大的力量。
唐煦遙回去卸甲,再度上馬,唐煦遙帶江翎瑜回去,準備騎快些,免得美人再受冷。
在路上還沒過一刻鐘,江翎瑜忽然“呃”了聲,細瘦的手臂抬起,在大氅裡捂著胃,弓著腰,怎麼也起不了身。
美人在沙地上被寒風裹挾許久,大氅也沒捂嚴實,腸胃受涼了,此時又擰成一團,手都能摸到胃不斷地擰絞,抽動不停,疼得特別厲害,鋼針反複穿刺似的劇痛。
“霖兒?”唐煦遙往回扯韁繩,馬腳步慢下來,才將美人攬進懷裡,想隔著大氅摸摸他的肚子,卻先碰到他抵著胃的手,好像壓得很緊,幾乎陷下軟薄的肌膚裡。
“霖兒,還是胃疼了?”
唐煦遙四下看看,這時剛進城門,天黑就要關門,路上都沒多少百姓了,也沒法子買到些填好了炭的暖爐讓江翎瑜溫著胃腹,只好重新策馬,抱緊了他,柔聲哄著:“我快些,回府以後我給你揉肚子,手不要壓得那麼緊,小心傷了五髒。”
轉瞬之間,江翎瑜已經疼得臉色煞白,連著胸腔裡都劇痛無比,倚在唐煦遙懷裡,只剩喘幾口粗氣,有些受不住了。
唐煦遙駕馬疾馳回府,急忙把美人抱下馬來往臥房趕,還是江玉去敲了唐府的門,送了馬回去。
美人剝了官袍,只穿寬松的寢衣躺在床上,素手捂著胃輾轉反側,最後側過身來蜷著,雪白的額頭上全是冷汗,心口起伏得急促,頸下的血脈若隱若現,唐煦遙抻了被子,蓋在他身上,拿開他細長漂亮的手,幫他揉一揉揪成硬團的腸胃。
“簡寧,”江翎瑜半闔著眼,虛聲開口,“用力些揉。”
唐煦遙不敢:“你腹中這樣冷硬,不能用力。”
“揉開.......”
江翎瑜摸著唐煦遙的手往下壓:“冷硬的地方揉開就好了。”
唐煦遙看著美人秀眉緊蹙,蜷起的身子也在輕顫,這痛不欲生的模樣,狠下心,攏著指尖按下去,順時針地碾壓,美人腹中疼到呼吸一窒,怔怔地看著唐煦遙,開不得口,蒼白的唇瓣囁嚅幾下,過了一會,才艱難咬出幾個字:“簡寧,我疼,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