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翎瑜還沒睡,摸索著握住唐煦遙的手,眼皮撬開一道縫,露出一截漆黑的瞳仁,聲息很輕:“簡寧。”
“嗯,”唐煦遙嗓音低沉,“怎麼了?”
江翎瑜不想讓他走:“我想你。”
“我也想你,”唐煦遙俯身,輕吻美人的唇瓣,“待我騎馬將你帶回來,晚上就陪著你睡,好不好?”
江翎瑜沒法子,皇帝親臨校場,不願意也得願意,只得弱聲答應:“好。”
唐煦遙隔著寢衣撫著美人的腹部:“我走之前會告訴江玉給你找出一件合身的大氅,記得穿。”
江翎瑜松開他的手腕,唇瓣輕碰:“揉揉。”
“怎麼了?”
唐煦遙撥開美人身上的衣料,手探進去,抵著他的胃順時針揉,他剛用過膳,上腹有些鼓脹,唐煦遙並不太用力,溫聲問他:“不舒服了嗎?”
江翎瑜搖搖頭:“沒有,想讓你揉。”
“好,”唐煦遙抬起另一隻手,矇住他的美目,“乖,睡吧。”
江翎瑜也是累了,睡得很快,唐煦遙只揉了一陣就停了動作,掌心只貼著,給他暖胃。
“主子,”唐禮看時間差不多,來叫唐煦遙,“馬準備好了,您該去校場了。”
唐煦遙“嗯”了聲,從被褥裡抽出手之前,又出神地盯著熟睡的美人看,一眼萬年似的,美人唇瓣粉嫩,尖兒卻是很紅的,眉目都溫婉,雪白的耳骨形狀也相當漂亮,唐煦遙看得心裡怦然,恨不得永遠守在他身邊,哪都不去。
磨蹭到不得不啟程之際,唐煦遙才起身,悉心幫他掖好被角,門輕關輕合。
唐禮已經等了一會,見唐煦遙出來,迎上去:“主子,咱們走吧。”
唐煦遙出江府大門之前,找江玉交代了找大氅的事,才出了門,熟練地翻身上高頭大馬,唐禮就不跟著了,目送主子消失在這條路的盡頭,就回去拾掇去了。
未時的集市不算熱鬧,買熟食做午膳的人早就回去了,各位攤主也蹲在各處吃些東西墊墊,客人來,他們再慌忙將吃食放下,繪聲繪色地介紹起自己賣的小玩意兒。
安居樂業,唐煦遙看著天子腳下最繁榮的街道,腦袋最先裡浮現這個詞。這個詞很宏大,大到家國昌盛,也很渺小,小到一人平生,國強曰安居,國富曰樂業,大琰富強,唐煦遙自覺,這是個極好的時代。
只是這些擺攤子的,很有些稔熟的面孔,唐煦遙抱著重傷的江翎瑜回來,他們曾嫌江翎瑜的血腥味重,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唐煦遙想到這倏地生惡,對這煙火氣沒什麼興趣了,寬心些的只是路上人不多,出城到五軍都督府校場順利些,駕馬只需兩刻鐘。
練兵校場跟宿民之處不一樣,就是為了讓士兵適應戰場的惡劣環境,所以五軍都督府將此地設在鳥不拉屎的京師邊際,這裡滿是沙土,四周沒有任何草木,寸芽不生,不遠處就是新兵營帳,此時只是陰歷八月十五後十來天,風就這樣凜冽了,唐煦遙被吹得臉上發疼,不由得擔心江翎瑜的身子骨,來此一趟,能否經得住寒涼。
唐煦遙回校場,向來是陳蒼親自來迎接,唐煦遙下馬,他順勢將牽馬繩接過攥在手裡:“主帥,您來了。”
“嗯,”唐煦遙邊走,問陳蒼,“準備得如何了?”
陳蒼說:“他們倒是也用心,聽說皇上來,先前那些動輒說腰痠腿疼的,也不抱怨了,練得比誰都起勁。”
不等唐煦遙說話,陳蒼忽然鄙夷起來:“我看這些人的面孔就甚是生厭,他們也只是新兵,竟心比天高,還指望皇上能因此相中他們,弄到朝廷裡做武官?”
唐煦遙幹笑兩聲,揹著手:“這說不準,不過史書上,確實有麻雀變鳳凰的將軍。”
“主帥,您又說笑了,”陳蒼更不屑了,“之所以是史書上記載,自然是屈指可數,他們上輩子做了什麼,這樣的事輪到他們頭上,別做夢了。”
唐煦遙聽陳蒼越說越離譜,齒間“嘖”了聲:“陳蒼,你這樣不對,這些士兵今後是要跟你我上沙場的,如此貶低人家怎麼好?軍心本就難穩,現在從我的副帥,副將開始,想把這八千新兵的軍營攪成一鍋粥?”
陳蒼倏地噤聲,唇角抽了抽,只在唐煦遙身側跟著走。
這軍營裡,唐煦遙是最年長的,其次是駱青山,年二十五,人還算沉穩。這陳蒼二十三,跟江翎瑜差不多大,正是盛氣淩人的時候,看不起達官顯貴,也看不起平民百姓,恃才放曠,這麼一個目中無人的野小子,卻只聽唐煦遙的話。
唐煦遙常穿的鎧甲在自己的營帳中,他先前練完兵就回府,並不從這裡住,這下跟江翎瑜攪在一塊,更不會在這多停留,回來換好這上百斤的甲冑,再出門時,廖無春來報,皇帝已經快到了,要唐煦遙攜陳蒼和駱青山兩位副將前去迎接。
“臣唐煦遙,恭迎聖上親臨。”唐煦遙是封疆功臣,又是皇親國戚,身份尊貴,不需要向崇明帝行跪拜禮,只作揖。
“唐愛卿免禮,”崇明帝身披黃綢子鬥篷,讓廖無春扶著下馬,“兩位副將也平身。”
“走,”崇明帝說,“帶朕去看看,朕的鎮國大將軍,把新兵練得如何。”
唐煦遙平時軍紀嚴明,管束得狠,新兵揮槍整齊,騎兵上馬迅疾,弓箭手不說百步穿楊,這射箭打靶也是十拿九穩的,崇明帝非常滿意,臨走時叫住唐煦遙,讓他到營帳裡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