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墨柏亞忽地鬆了口氣,起身,卻倏地發現床上還躺著一個人。他猛地愣住,低頭去看那個還在熟睡的面容。
女人睡顏寧靜,黑色的潑墨長發在枕頭上散開,像是展開的墨色花瓣。她的嘴角微微向上彎曲,像是做了一個甜美的美夢。
下一秒,她的長睫如蝴蝶振翅般輕輕煽動。停在花上的蝴蝶飛舞,她緩緩睜開睡眼,與他對視,勾起溫柔動人的淺笑。
“你醒了,德墨柏亞。”
現實中,洛斯貝爾從未這樣親暱地直接呼喚過他的名字。
所以,這還是夢。
盡管德墨柏亞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卻還是忍不住沉浸其中。他的目光和磁鐵一樣,無法從她的身上挪開,望進她沼澤深潭般的黑色眼睛。
“你怎麼了。”洛斯貝爾曲肘支撐起上半身,抬手撫向他的臉頰。
德墨柏亞下意識地抓住她的手腕,只是注視著她,一言不發。他擔心,自己一開口說話,便會驚醒這場美夢。
她擔憂地問:“是做噩夢了嗎。”
洛斯貝爾有些意外地稍稍睜大眼睛,傾身朝他靠近。遮蓋在她身上的被子順勢滑落,露出她穿著的黑色吊帶,墨色的長發輕飄飄的像絲帶,垂落在她的肩頭,讓人不禁看向她漂亮的鎖骨和肩頸。
黑色,往往代表著禁忌與危險。
“洛斯貝爾。”他喉結滾動,輕聲喚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叫停這場夢,還是想要確認些什麼。
“你今天好奇怪。”她歪著腦袋,皺起眉頭,面露不解。
接著,洛斯貝爾嘆了口氣,像是不計較他的反常。她稍稍使力想要抽回手,身體同時往後撤。但是,德墨柏亞一用力,就將她拉回到自己的身前。
“洛斯貝爾。”他再次喊她的名字。
“嗯?”洛斯貝爾疑惑地抬眼,兩人的距離被一下子拉近。
她不被束縛的另一隻手掌下意識地撐著他的胸膛,以保持身體的平衡。
“我大概是真的做噩夢了。”他自言自語地說道。
德墨柏亞也不知道,夢見洛斯貝爾,應該算一場噩夢還是一場美夢。夢是人的潛意識對映,饒是德墨柏亞不斷勸服自己,趁著這段時間減淡對她才剛冒頭的情感,深層的意識卻在渴望著她,而且越壓抑越深刻。
既然是他的夢,那請允許他外洩一次內心的渴求吧。
他捧著她的臉,像是擱淺的魚天性就會靠近水源,垂首去尋找內心焦渴的解藥,和所有異樣情緒的出口。
微涼柔軟的觸感像是夾心是冰淇淋的軟糖。
德墨柏亞不由地回想起人生第一次吃軟糖的經歷。那時他僅被允許吃一顆糖,於是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含著,根本捨不得用力咬碎。
為了延長吃糖的幸福感,他會在口腔裡不斷地含弄那顆糖,同時用牙齒輕咬軟糖,稍稍施加力度後又忽然松開,再用舌頭將軟糖捲到另一邊,反反複複。
等軟糖的外殼裂開小口,舌尖最 先能嘗到清甜的冰淇淋內陷。冰淇淋在溫熱的舌頭上融化,甜滋滋的液體會溢滿整個口腔,隨著吞嚥吃進喉嚨。
幾乎沒有孩童可以拒絕糖果的誘惑。
在大人愈發嚴格的管控下,孩子們對糖果的渴望更深。比起從未嘗過糖的滋味,嘗過了甜味又被禁止的剋制才更令人難以忍受。
就算被父母強行從口中拔出棒棒糖,就算棒棒糖被大人丟在地上,還是會有不少孩子會毫不猶豫地撿起地上的糖果,塞回口裡。
“等等。”洛斯貝爾推開他,深呼吸。
此時的德墨柏亞像是被人搶走糖果的小孩,委屈且不滿地皺著眉頭,眼睛緊盯著被奪走的糖果。他毫不猶豫地將糖再次含回嘴裡,生怕有人再搶走他的糖果,手緊緊握著糖的棒子,將糖果塞進口中深處。
德墨柏亞又感覺自己變成了那隻抓著山雀的鷹鳥。
強大的捕獵者會享受捕獵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