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btyetop >
sty1nove.k"
dataads297"
dataadforat="auto"
datafuidthresponsive="true"><ins>
第161章 春天十五)
安東在職工宿舍見到了伊利亞。或許是前輩們總有一些“一屆更比一屆差”的傲慢想法,當伊利亞的實際表現比預期好得多時,就讓他不得不刮目相看了:“可以啊,伊利亞·鮑裡斯洛維奇同志,基礎很紮實!”
他大力拍伊利亞的肩膀——拍得真費勁,因為後者比他高一大截——這種物理和核物理上雙重的優秀,讓他心裡竟然産生了一種“後浪推前浪”的緊迫感。
順利透過面試後,伊利亞毫不意外地在前輩們的“威逼利誘”下填報了4號反應堆操作班組。因為這個反應堆小問題特別多,格外缺人,“入職”也非常順利,達成了一個所有人都高興的結局。
伊利亞畢業的列寧格勒工程物理學院也是蘇維埃核物理聖地之一,許多同學都選擇入職研究院或者繼續深造,真正下核電站從操作員幹起的不多。
伊利亞心裡其實曾經有過些許微詞,覺得這是因為家境貧寒,不可能透過賄賂來獲得工作分配優勢的緣故。但進了4號反應堆班組,讓他立刻對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這是他見過最朝氣蓬勃的地方——在別人基本下班就走的時候,主管格裡戈裡·迪亞特洛夫,以及畢業於蘇維埃最高學府,莫斯科國立大學的安東·謝爾蓋耶維奇同志卻表現出極高的工作熱忱,幾乎是想盡辦法地跟別人調班嘴上是跟你換班,但其實有借無還那種),恨不得24小時長在控制室。
伊利亞還不知道什麼是“內卷”,但與996黑心公司不同,操作班組的工作量是固定的,他們這一行為導致其他人工作量大減——這事還引來了抱怨,譬如渦輪操作員尤裡·霍傑姆丘克就吐槽說“應該留給年輕的同志更多鍛煉和成長的機會”。
資深機械工程師娜塔莉亞·索科洛娃同志對fortran的熟練讓僅僅是上過基礎程式設計課程的伊利亞非常羞愧,即使是沒有受過大學教育、只有中學文憑的謝苗·普羅斯庫裡亞科夫同志,雖然有時候莽了一點,經常受到批評,但在一次功率亂跳時毅然沖進廠房試圖手動操作來穩定反應堆,其英勇給伊利亞留下了深刻印象。
而安德烈·瓦西裡耶維奇同志則完全不像動輒給人寫黑報告的那種傳說中的克格勃,他利用經濟觀察員的身份為大家積極爭取經費和裝置,最讓伊利亞震驚的是,4號反應堆班組合力開發了一套基於fortran的反應堆模擬系統來培訓新人——沒錯,“新人”說的就是他自己。
這一舉措讓他成為這一批實習工程師裡第一個掌握“彈鋼琴”的控制棒操作技巧的。
在所有工程師的共同努力下,4號反應堆控制系統還迎來了一次大升級,甚至成為了蘇維埃自動控制體系的標杆,“勞動優秀獎章”等等集體榮譽證書控制室都要掛不下了。
尤其讓他感動的是那種純粹的布林什維克氛圍:大家全都互相稱呼“同志”,絕口不提那些他在學校司空見慣的小資話題,談論的除了物理就是詩歌,彷彿回到那個五十年代的、只存在於父母故事裡的蘇維埃。
對此,安德烈的解釋是,4號反應堆是切爾諾茲剋核電站出現小故障最多的,就像那個多病的、最讓父母操心的孩子。核電是蘇維埃的王牌,尤其在這個政局不穩的動蕩時期,絕對不容有失。
這解釋很符合伊利亞對克格勃動輒政治升華的刻板印象,但也許因為安德烈言行一致,並沒有引起他的叛逆和反感,反而讓他感受到了那種理論上只會存在於軍人之間的、共生死的情感。
他其實是曾經本能地感覺到一點點不對勁的。
整個操作班組的人都長時間處在一種與其說是熱忱,不如說是亢奮的狀態,反應堆任何一點小小的波動都會讓他們一秒切入戰鬥狀態,彷彿如果不能妥善處理好一根堵住的冷卻水管就會馬上引發一場足以把半個歐洲送上天的核事故。
沒錯,“把半個歐洲送上天”是他們每個人的口頭禪。
如果說安全問題怎麼強調都不為過,這種態度是對工作的負責,尚且可以理解的話,一個小細節簡直讓伊利亞感覺到一種“戰爭狀態”:每個夜班結束的清晨,交接班的時候,兩撥人都會一起鼓掌,說是“慶祝又安全執行一天”,但伊利亞總覺得是“慶祝又活一天”,讓他産生出一種在戰壕裡換班的感覺。
在這樣的氛圍中工作,有種“每一天都可能是生命最後一天”“為祖國戰鬥到最後一刻”的激情燃燒;但這種激情會在下班的瞬間消退,連自己都搞不明白到底在燃些什麼;盡管如此第二天一上崗,又會再次被集體情緒感染,如此周而複始。
另外一件怪異的事情,是同事們嘴裡偶爾冒出的奇怪詞彙,比如“平行宇宙”“歷史慣性”“在這個問題上已經炸過煙花了”,有一次他實在好奇,忍不住問這都是什麼意思,安東說這都是“科幻概念”,就像《來自未來的客人們》5。
注5:前蘇聯1985年播出的科幻劇俄文:Гoctьr n3 6yдyeгo),講述少先隊員透過時間機器從1984年穿越到2084年,寄託了對未來的種種美好想象。在家喻戶曉的主題曲《最美好的前途》唱出“最美好的前途,不要對我冷酷”後六年,前蘇聯解體。
伊利亞覺得是自己沒有跟上潮流,回到宿舍蹭舍友的電視把這部劇給補完了,但等他回到廠裡試圖加入討論時,才發現工友們聊的似乎是一種具備嚴謹體系的科幻,而他們討論的態度也非常學術,自己依然一句話都插不上……
多年以後,伊利亞已經成為切爾諾茲克副總工程師,才後知後覺二十年地意識到,這種科幻叫做“克蘇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