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btyetop >
sty1nove.k"
dataads297"
dataadforat="auto"
datafuidthresponsive="true"><ins>
第61章 蜀鋼1998二)
午飯後,洛書繼續在蜀鋼閑逛,尋找線索。
靠著肌肉記憶,她晃悠到了廠區門口。鐵門裡面,聳立著一座座圓柱形高塔,那就是“高爐”。這些工業巨物在每一輪生産中吞入數千噸鐵礦石,煉成鐵水,然後再轉移出來,冷卻成鋼胚。
大部分事故都是發生在轉移過程中的鐵水傾覆,不是操作失誤,就是裝置脫鈎,具有很大的偶然性,多讀幾次檔,大機率就可以規避;偏偏蜀鋼的這次事故相當特殊,是爐壁出現裂縫導致的鐵水外流,這就不是靠回檔讀檔大法撞運氣能夠解決的了。
有點棘手啊。
在白牙島海難前,洛書唸的專業是海洋工程,對高爐煉鐵的瞭解,僅限於臨時惡補的幾個教學影片。當然,她背靠連山問題應急委員會,有的是專業人士為她出具方案,但問題不在於方案,而在於她缺乏推進這些方案的權力。
姜紅只是一名安全員,她固然可以提出停爐檢修,但首先需要站得住腳的理由,然後需要上級領導拍板。根據事故資料,4號爐在7月份曾經停産進行過年度檢修,現在才過去兩個月,沒有充分理由是不可能得到支援的。
當然,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如果降臨到姜紅身上解決不了問題,也不是不能想辦法,降臨到分管安全生産的副廠長身上。
只是精神病院情況緊迫,後面還有蠕行陰影襲擊圖書館、白牙島淪陷等等棘手問題等著調查,而二十多年前的蜀鋼事故,跟近在眼前的“末日”相比,說實話沒有那麼重要,容不得磨磨唧唧,最好快刀斬亂麻。
洛書在鐵門外晃了一圈,沒有進廠區——一來她沒有任何從業經驗,進去也看不出個毛線,二來廠區的管理是很嚴格的,非值班人員、非工作時間原則上不可以進入,換句話說,你就算想加班,也沒得加。
除了飯卡,褲兜裡還掏出一把鑰匙,應該就是職工宿舍鑰匙了。照說姜紅應該還有工作證,用來刷開廠房門禁,今天大約是沒有帶出來。
光靠肌肉記憶,找到職工宿舍樓容易,定位到具體的房門就有點困難了,洛書在宿舍樓沒頭蒼蠅似的轉了好幾圈,被工友提醒“門口的花再不澆水快幹死了”,這才成功找到房門。
蜀鋼職工宿舍在1998年算是條件很好的,但以現在的眼光看,就顯得簡陋了。姜紅的宿舍收拾得很幹淨,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大紅的床單幾乎沒有皺褶,顯然是仔細鋪過,其他物品也一律歸置得有條有理。
洛書有點奇怪:從宿舍來看,姜紅應該是個很仔細的人——做安全員的,多少都有這種特質。但她為什麼會忘記澆水,把自己養的花都快幹死了呢?
洛書翻了一圈,找出噴壺,出門替她澆水。
職工宿舍沒有陽臺,走廊倒是陽光充足,於是很多人都把植物養在走廊上。洛書澆了兩盆,覺著葉子形狀有點熟悉,想了一會兒,才記起這是精神病院露臺上,見過的大麗花——這個季節本來該開花的,但此刻幹枯蔫萎,別說開花,能活著就不錯了。
秋日下午的陽光裡,洛書拿著噴壺蹲在蜀鋼職工宿舍走廊上,想象著姜紅在這裡澆花。
蜀鋼事故發生在9月8日,也就是下週二。事故後劉百強身亡,姜紅病退,王慶功下崗。
下崗潮並非始於1998年,在東北早就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以事故後蜀鋼的處理速度看,下崗指標可能不是最近才下達的。
飯堂遇到的那個寸頭小哥不知道這件事,不代表姜紅也不知道——她是廠裡的老職工,而且作為藝術團團長,人脈很廣。
洛書又想起藏在精神病院混沌陰影中的那份下崗名冊。姜紅在潛意識中塗掉了所有的名字,但無論如何都塗不掉自己的,那背後是很深的恐懼。
讓她方寸大亂,以至於忘記澆花、差點把大麗花幹死的,大約就是這份恐懼。
或許這份恐懼也影響到了她的工作,讓她忽略了什麼細微的異常指標。雖然爐壁會出現裂縫這種極小機率事件,即使她早早示警,大機率也阻止不了事故的發生,但劉百強身亡的沉重責任和負罪感,最終壓垮了她。
到此洛書已經有了初步想法,她把時間倒回在山腳燒紙錢的瞬間,然後暫時中止了第一次調查。
雖然理論上說,親身經歷一遍事故、收集到完整的資訊最好,但安全員是個非常重要的崗位,讓洛書這個零經驗零訓練的門外大仙上去,指不定會搞出什麼逆天操作,最後大崩特崩、演變成死亡人數乘以十的特大事故都說不準。
盡管她可以回檔當做無事發生,但安寧教授提到過的“平行宇宙不會消亡,而是以狀態疊加的形式存在”這一理論,讓洛書意識到即使在那些註定要被改變的事實中,她也應當謹慎行事——縱然改變了最終的結局,那些曾經存在過的殘酷時空也並未消亡。
她可以降臨到姜紅身上,去吃飯澆花、聊天侃大山、在宿舍亂翻東西,因為跟解決問題相比,這些事並不重要;但她最好不要因為手握改變過去的權柄,就把人命也當做實驗中的消耗品。
時空穿梭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返回“現實”,洛書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收到委員會發來的補充資料。
附件是蜀鋼1998年鐵水外流事故的詳細內部報告,附有當事人和目擊者的口述,全是紙質影印版,能這麼快從塵封二十多年的檔案堆裡刨出來,足見委員會的效率和能量。
看完檔案,洛書基本肯定了自己的判斷,但也發現情況比她預計的還要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