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車站竟到了我們的老房子附近,太陽落下去了,我環視四周,傍晚的風有些涼了,林江州走在我前頭擋風。
“還記得這呢?”他語氣揶揄。
“我又不是傻了。”
“也就跟小狗差不多吧。”林江州插兜走在前,步伐時快時慢,快得時候我跟不上,緊攆兩步;慢下來了我又走在他前面,林江州便故意咳嗽兩聲示意我等他,我只好不情不願停在原地。
我們走到一家大排檔外停下,這片都是模樣差不多的紅字招牌大排檔店,別家外頭一桌一桌烏泱泱的滿客,唯獨這家門可羅雀,只有一桌客人坐在最裡頭,棚子的陰影打在他頭頂紅彤彤一片。
“江州!”走近才發現那人身著海警制服,深藍色的帽子端正地放在桌子上。他注意到我的視線,笑道:“剛下了任務沒來得及換衣服,見諒哈嫂子。”
“叫得怪親呢。”林江州落座,拆了兩套餐具,拿過桌子下的包漿綠暖壺倒了點開水涮。
“狄江。”他一雙笑眼,模樣不錯,一頭板寸利索幹淨,估摸著和林江州差不多大。
我自如接過林江州遞來的熱水,喝了一口道:“卡厘。”
“先點菜吧。”狄江把選單推給我,十分有眼色地剝奪了林江州的選菜權,“我先點了點冷盤。”
我算是知道為什麼這家店人少了,選單上菜色不多,燒烤小炒,砂鍋炸物,價格確是別家的兩倍不止。我這種貧民簡直瞠目結舌,我看向林江州,林江州卻不看我,目光落在選單上劃了我點的爆辣雞翅,改成奧爾良口味。
“別看我,人家老丈人開的,就好這口。”
狄江咳嗽兩聲,忽得起身老遠去接菜,“誒叔叔!叔叔叔叔給我吧,您忙。”
老闆四五十歲,兼任了炒菜上菜倒茶多職,價格收的高,但勝在味道不錯,菜也選的幹淨。林江州放心讓我敞開了吃,他和狄江開了箱啤酒,林江州沒開車,擺明瞭也要敞開喝一場了。
“見到人了?”
“嗯,”狄江一口白牙直接撬開瓶蓋,“安排他去了店裡,好過點。”
“什麼時候能出來?”林江州也開了瓶,掃開我狗狗祟祟摸酒杯的手。
“不知道,上頭交代緩步行動。”
“還緩呢?緩幾年了?”林江州嗤道,“也就你這麼聽話了。”
狄江沒接話,灌了半瓶悶酒。他解開制服襯衫頂扣,顯得人鬆散一些。
又來了桌客人,狄江火箭似的竄出去接待客人,忙著炒菜的老闆欣慰一笑,給我們多送了十串羊肉。林江州擦幹淨簽子遞給我,我啃了一口,又去摸桌上的辣椒粉,一邊倒一邊觀察林江州神色,在他皺眉前一秒收手,咬了口紅彤彤的串。
“味道不錯,就是太貴了。”
林江州沒幹喝酒,他夾了一筷子豆腐絲,嚼完了才慢悠悠說:“老闆著急籌錢,用料也實誠,定價高一些。”
“你們經常來吃嗎?”我看林江州和狄江的動作輕車熟路,“老闆欠債了?”
“找孩子呢,”林江州神色晦暗,“老闆姓祝,有一個獨生子祝唯,和狄江青梅竹馬長大,在聯盟學院學美術,二人準備畢業後訂婚。”
“然後呢?”
“去年畢業時狄江出海,回來後得知男友失蹤。調查之下得知是被一富商糾纏不休,導師拿畢業壓他逼他去了場飯局,飯局後人就失蹤了。”
“報警了嗎?”
林江州點點頭,“狄江和我是大學同學,事發後他迅速聯系我幫忙,最後在新城找到祝唯蹤跡。或者說,在oega協會。”
“怎麼一臉凝重?”林江州摸了摸我的臉頰,“據說當晚祝唯曾向協會求助,協會接收後表示會全力調查,並在祝唯失蹤後及時向警方提供祝唯去向和住處地址。”
林江州聳聳肩,“沒用,早就人去樓空了。”
這下我徹底皺起眉頭,目光落向夜色中穿梭在客人間忙碌的狄江身上,又落在鬢發蒼白的祝父煙燻火燎的雙手上。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三兩桌客人也都酒足飯飽走了,他倆都喝醉了,我抗不走倆人,正上愁時老闆走過來,邊收拾邊道:“把小狄放下吧,我照顧他就好。”
“好,謝謝。”我扛著林江州向老闆告別。
“路上慢點。”祝老闆站在燈下,燈光模糊他的面孔!模糊走歲月的痕跡。
我拖著林江州,罵罵咧咧走向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