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厘終於跑到,他來不及喘息,我攙扶住他的胳膊,拍了拍卡厘瘦弱的脊樑。
“不得好死!”梁旎旎嘶吼出聲,“衣冠禽獸!”
“旎旎!”卡厘大喊,“回家!”
梁旎旎深深地望向卡厘,不發一言,眼眶猩紅。風吹拂過她的發絲,帶來刺骨的疼痛與涼意。
這是梁旎旎看向人世的最後一眼,我讀不懂她眼底翻湧的一切。
“砰!”陳德文猛沖向前,一把推開了糾纏在他面前的粱旎旎,接住摔倒在綠化帶中的小男孩。疾馳的車輛疾馳而去,全無停留之意。
梁旎旎太瘦了,她從寬大不合身的玩偶服中甩出來,狠狠跌在了公園的石柱邊,灰白的石頭霎時染上血紅一片,玩偶頭套滾落在她腳下,呆滯地任由彌漫的鮮血被風舔舐殆盡。
一切發生的太快,卡厘呆愣一瞬,竟兩腿一軟,癱倒在路邊。呼救聲東奔西竄,伴隨救護車嘀哩嘀哩的警鈴,我頭腦發昏,安置好卡厘後我走向粱旎旎,她無力的雙眼死死睜著,瞳孔渙散,手指無力地搭下,落在下身溢位的鮮血裡。我摘下她另一隻手上的玩偶手套,或許之前是雪白的顏色。
醫護圍過來,他們將人連同卡厘一起搬到擔架上,陳德文的秘書攔住我隨同上車的腳步,遞上一張支票。陳德文已經和他兒子收拾妥當,此時穩穩當當上車,後車窗緊閉,單向的車膜漆黑一片,我只能看到自己狼狽的臉龐。
我接過支票,決定由卡厘處置。黑色的邁巴赫駛入雨夜,高高在上的一行人體面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常道生而平等,可卻又視人命如草芥,只是沾染他們衣袖的泥點。
雨大顆落下,方覺夜深。明明是正午時分,可為何呼晝作夜。
——
卡厘再次醒來已是傍晚,他起身的動作驚動我。
“旎旎呢?”卡厘仿若大夢初醒,他顧不得周身狼狽,抓住我的手不放,面帶懇求。
我知道他在等我的答案,我知道他想聽什麼,但他甘願自欺欺人,我卻不忍心。我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脊背,“在太平間。”
全身多處骨折加內髒受損......卡厘捏緊手上薄薄一片的紙張,幾乎要扯裂,他一目十行掠過,“流産?怎麼會流産?”
“流産......流産。”卡厘突然笑了,他笑得坦蕩而釋然。卡厘接過我的支票,無比自然地收進口袋中,“當然得要了,這可是買命錢。”
“買命錢。”卡厘淡淡重複。
住院樓十三樓燈火通明,卡厘站在窗邊,再望了一眼星星。
——
梁旎旎下葬那天暴雨如注,卡厘撐傘站在目前,煢煢孑立,形單影只。他揮手示意我先離開,我明白他或許想獨處一會,識相走開。
卡厘突然出聲,輕言道:“再見。林江州。”
他最近實在寡言少語,我愣了一下,隔著重重雨幕向他揮手告別,“再見!卡厘!”
我說,“再見,卡厘。”
後來我才知道,卡厘可不想同我再見了。
第一卷·拜託了林江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