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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半粒米做成一鍋飯
幾顆草救了眾鄉親
再說崔老夫人躺在家中土炕上,聽得屋外雷雨大作,心裡十分焦急與不安。她擔心上山打柴的兒子,也不知文瑞這時還在山上,還是在回來的路上。老人在心裡不停地為兒子祈禱,希望兒子能平安回來。
雷雨一直下到午後才停,窗外柳樹上有喜鵲“喳喳”叫。崔老夫人覺得兒子也該回來了,便掙紮著下了土炕,生火燒水。早晨,文瑞並沒有吃飽,老夫人想讓兒子回來先喝口熱水,再挑著柴擔去換米。過去,一擔幹柴能換二升半米,可今年財主們都漲了米價,盡管文瑞極盡全力,一擔挑上二百多斤幹柴,也只剛剛換得二升米。前些日子,文瑞因母親的病耽誤了幾天,家裡存的米便只剩一鐵勺了。今晨,文瑞就是將這一勺米熬成稀飯,和母親都喝了些,算是吃過了早飯。俗話說得好:湯飽,湯飽,幹有多少?
這個院子在崔家莊村頭,原是崔家的打穀場,很寬大。院裡共有五孔面南的老窯洞,原是崔家的場窯,曾是放莊稼,風車等打場農具用的。後來廢棄不用了。那次天火焚燒崔家,這裡僥幸留了下來。觀音菩薩便將崔老夫人和她的兒子文瑞安置於在這裡。母子二人住在中間的一孔窯洞裡。東邊的兩孔,柴禾佔了邊上的一孔,另一孔文瑞也砌了灶,夏日家裡太熱了,文瑞便在那裡生火做飯。西邊的兩孔,有一孔沒有門窗,裡邊放著兩架破舊的風車,邊上的一孔做了雞窩。崔文瑞小時,崔老夫人曾餵了一群雞。今天早已沒有一隻了。院子的東、南、西三面邊上長著幾棵大柳樹。柳樹上有烏鴉窩,也有喜鵲窩。東邊柳樹下有幾顆大碌碡,是她家過去軋脫穀粒用的。看著這大碌碡,想起過去崔家軋谷的場面,崔老夫人心頭不知多少次湧起了酸楚。崔老夫人和兒子住的這孔窯洞裡,靠後牆有一條土炕,挨著土炕西邊牆下對著門有一支老舊的紅木箱,一支黑色桌子和兩支椅子。東邊有灶臺挨著土炕,還有一堆柴禾,窗臺下有口水缸,水缸裡的水滿滿的。崔老婦人支撐著病體,生火燒上了水,累出一身虛汗。窗子是柵欄似的木條形的,窗上糊的白紙被剛才的雨打破了,她抬頭便能看見那兩只在柳樹枝上“喳喳”叫的花喜鵲。她挪動病體,開了屋門,門板上掛著的一頂破草帽,和門板竹廉一起都被雨水打濕了。北方人的草帽和南方人的箬笠差不多,是用麥稭編成的,有小傘一樣的帽沿。夏天戴上它,可以遮擋火一樣的陽光,也可遮雨。這頂草帽太破了,文瑞沒戴,將它掛在門板上。崔老夫人掀起竹廉,倚門望望天空。這時,大概未時已過,太陽早已偏西,東邊天空有一架彩虹。院子西邊,文瑞種了些南瓜。那瓜葉在雨後像帶露荷葉般青翠,瓜葉下開了幾朵金燦燦的花。瓜地西邊一條大路直通村外,路上還不見兒子挑柴回來的身影。有詩為證:
雨霽天晴日已晡,倚門老嫗目光孤;
文瑞未歸心如吊,鍋裡翻騰白水呼。
“大娘,文瑞哥還沒回來?”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從東邊走進院子來。只見她:
額上分幾縷流海,眉下睜一雙大眼;紅衫已舊不合體,綠褲雖新七分長。花繡鞋露著腳趾,俏耳垂有孔無環;活潑機靈身段好,齒白唇紅俊模樣。
“他還沒有回來。小玉,大娘燒上水了,你過來先喝口水吧!”崔老夫人對那小姑娘說道。“好!”那姑娘應著已到門邊,崔老夫人忙讓她進屋。那姑娘去灶邊開啟鍋蓋看看,水已快燒開了。她放下鍋蓋,又從灶邊拿起兩根柴放進火裡。“小玉,你吃過午飯了沒有?”崔老夫人問道。“剛在那邊吃過。”那小姑娘邊說邊用手指指窯洞的後牆。崔老夫人明白她的意思是在這窯洞後邊的武大嬸家吃過了。“大娘,我告你,武大嬸全家人也都有病了。”那小姑娘閃著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說道。“什麼?全有病了?”崔老夫人吃驚地問。“嗯,全有病了,一家三口全是肚子疼。”鍋裡的水開了,那小姑娘一邊說,一邊自己拿碗盛了一碗開水,站在灶旁吹著碗裡的熱氣。“大娘,人們說這也是一種瘟氣,許多村子裡都有人得了這種病。”那小姑娘喝了幾口熱水又說道。“唉!這年景是怎麼啦?”崔老夫人嘆了口氣,扶著炕沿坐在了土炕上。
“大娘,你老說說,我已經十四歲了,是不是能嫁人了?”那小姑娘忽然一本正經地問道。“能了,能了。不知害羞的丫頭!你想嫁誰?能不能告訴大娘?”崔老夫人笑著說道。“想嫁誰,暫時不告訴你。不過,我想問問大娘,假如,我想嫁給我文瑞哥你要不要?”“哈哈哈”崔老夫人笑了起來。“笑什麼呀?大娘,你究竟要不要我?”那小姑娘問。“不要,不要。你文瑞哥呀,長大了有九天仙女嫁他。”“九天仙女,誰說的?”那小姑娘又問。“觀音菩薩說的唄!當年我家著了大火,是觀音菩薩將老身和你文瑞哥從火海中救了出來,她要我好好將你文瑞哥撫養成人,還說等你文瑞哥長大了有九天仙女下嫁與他。”崔老夫人道。“哦,原來是這樣,這下我就放心了。”那小姑娘神秘兮兮地說道。“放心了?小丫頭片子,你放的什麼心?”崔老夫人不解地問。“我還以為你老一直在打我的主意哩!告訴大娘,我心裡已經有一個人了。”那小姑娘說著,喝完了水,把碗放在灶臺上。“有一個人了?是誰家的小夥子?”崔老夫人問。“暫時先不告訴你。大娘,我走了,你在炕上好好躺一會兒,我文瑞哥就快回來了。”說著,那小姑娘搖搖腦後兩彎羊角似的小辮帶門出去了。
柳樹上的喜鵲還在喳喳喳地叫著,那小姑娘在院子裡撿起一塊小石頭用力扔了上去說道:“你再喳!真煩人,我就不信文瑞哥今天就能帶個九天仙女回來!”
原來,這個小姑娘也姓崔,芳名小玉。她今年一十四歲,是本村一個“苦孩兒”。去年,她爹媽和一個哥哥都先後病死了。得的也是那種肚子疼的病。留下她一個人,孤苦伶仃,靠吃村裡“百家飯”度日。一年來,文瑞做了米飯,她也常來吃。這小玉漂亮、活潑,村裡人原本都喜歡她;可是日子長了,不少人家慢慢對她改變了態度,甚至有人還在打她的主意。所以,小玉慢慢地多長了幾個心眼。對於文瑞,小玉從小就喜歡,但又覺得他只像個大哥哥。村裡還有一個比文瑞小兩歲的小夥子對她好,她又覺得崔老夫人對她挺不錯。思來想去,她也不知哪家該是自己的歸屬。今天,聽了崔老夫人的話,她心裡竟産生了一種涼涼的失落感。有詩為證:
少女啟心窗,朦朧無主張;
心憂仙子事,怨憤鵲幫腔。
小玉走後,崔老夫人怕鍋裡的水太涼了,便又挪動著病體下了土炕,往火裡放了些碎柴。這時,院裡傳來文瑞放柴擔的聲音。接著,文瑞領著四姐進來。“母親你怎麼下炕來了?快快上炕去。”文瑞說著,便急忙過去將崔老夫人扶上了土炕。崔老夫人看見兒子身後跟著一位姑娘,只見她:
婀娜妖嬈身姿,沉魚落雁容顏;
真像九天仙女,月裡嫦娥下凡。
崔老夫人眼睛一亮,忙問道:“文瑞,這是誰家姑娘?”“娘,你先躺好,待我溫好水再詳細告訴你。”崔文瑞要母親躺下,可老夫人不願躺,她往裡挪了挪身子,又看看四姐對文瑞說道:“鍋裡的水早就開了,快給人家姑娘舀碗水喝吧。你們在路上避雨了嗎?”文瑞道:“幸虧這位大姐拉我進了一座廟裡避雨,還烤了火。”“老身多謝姑娘了。”崔老夫人對著四姐說道。“娘,你太客氣了!”四姐一邊將自己身上的紅綢包裹、披風、寶劍解下來放在屋裡那支舊長桌上,一邊紅著臉說道。“什麼?姑娘,你剛才喊老身什麼?”崔老夫人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她疑惑地問道。“娘,她喊你娘哩!”文瑞一邊拿碗給四姐舀了一碗水,一邊將自己在路上拾到金簪,遇到雷雨一直到四姐因自己不答應親事便要拔劍自刎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母親。崔家是否接納四姐,他要母親拿主意。崔老夫人聽了卻十分歡喜。她對文瑞說道:“昔日,觀音菩薩曾囑咐老身,將來有九天仙女下嫁於你。娘看這姑娘生得天資麗質,花容月貌,不像凡間女子,莫非她就是九天仙女吧?”坐在靠門一支椅子上端著碗喝水的四姐,聽了崔老夫人的話有些害羞,喜滋滋看了一眼崔老夫人,紅著臉低下了頭。文瑞道:“娘!兒不是給娘講清楚了嗎?她是南方張員外的四女兒。”崔老夫人搖搖頭道:“娘不信,我看她一定是九天仙女。”“姑娘,你過來。老身問你,你果真願意跟著我們母子過這窮日子嗎?”崔老夫人問四姐道。四姐聽到崔老夫人問自己話,便放下水碗,站起身來走過去坐在老人身邊說道:“四姐願意,不知老夫人願不願意接納我這個兒媳婦?”“姑娘,你娘都叫了,老身豈有不接納之理?我看姑娘玉人兒一個,香花兒一朵,能嫁給我兒,是我兒前世修來的福份,老身是一百個願意。”四姐聽了,臉上又飛起兩朵紅暈。她高興地扶住老夫人喊道:“娘!”“唉——”老夫人開心地應著。見母親高興地同意了自己和四姐的親事,文瑞心裡自然也是十分歡喜。他對四姐道:“看來娘同意我們的親事。大姐,你先和娘在家,待我挑柴換米去。等我換米回來,我們做米飯吃。”“快去吧,不能讓媳婦一進門就跟著我們娘倆挨餓。”崔老夫人道。文瑞點點頭,正欲出門,四姐起身拉住他說道:“今日天色不早,就不要去了,我有的是米。”文瑞聽了有些奇怪的問道:“大姐哪來的米?”“從孃家帶來的唄!”四姐笑著說道。四姐將鍋裡又添了些水,讓文瑞看上火。她便開啟自己那紅綢包裹,找到九妹送她的那個黃綢米袋,解開紅絲繩紮口,用自己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輕輕捏出一粒金燦燦的米粒來說道“郎君,你快去找案板和菜刀來。”文瑞道:“燜米飯要案板和菜刀何用?”“我自然有用,你快找來。”四姐道。文瑞只好出門,到東二孔窯洞灶邊拿過自己常用的面案和菜刀來。只見四姐將一粒小米放在案板上,用菜刀切成兩半,將半顆米煮進鍋裡,剩下的那半顆她又放進黃色的小米袋內,用紅絲繩紮起口來。文瑞和崔老夫人都覺得四姐可笑。崔老夫人說道:“姑娘,你那半顆米連米湯也熬不成,怎能充饑?還是讓文瑞去換點米吧!”四姐道:“娘,半顆米不少了,怕我們吃不了。”文瑞原以為四姐會將她那一小袋米都煮到鍋裡,雖然熬不成幹飯,也夠三人喝幾碗“二郎粥”,誰知她只煮了半顆,正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又聽她說什麼“半顆米不少了,怕我們吃不了。”便有些不高興地說道:“天都快黑了,你還有心開這樣的玩笑?”四姐道:“誰開玩笑?這鍋不大,這米飯已是有些硬了,還需再添些水換籠蓋蓋上才好!”“哈哈哈……”文瑞笑起來,他伸手摸摸四姐的額頭。“找籠蓋吧,你摸我的額幹啥?”四姐道。“我看看大姐是不是發高燒了。”文瑞說道。“去你的!”四姐將文瑞的手推開,開啟了鍋蓋讓文瑞和崔老夫人看。只見鍋裡已是黃橙橙,香噴噴一鍋米飯。分明是米已放多了,那米飯就是有些幹硬。文瑞和崔老夫人都傻了眼。
四姐又將米飯裡添了一瓢水,她再次要文瑞找籠蓋來。文瑞這才去找來一個黑黝黝的鐵籠蓋,蓋在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