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輕煙歌穿著一襲隆重的長袍,一個人站在了那祭祀臺上,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她卻依然挺得筆直。
祭祀臺的長桌上的爐鼎裡,已經點好了三支香,而身後的麒麟口中含著的夜明珠泛著琉璃的光,映照在她的身上。
下面,站著密密麻麻前來觀望的蜀郡百姓。
輕煙歌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時刻竟然手心冒汗,雙腳打著哆嗦。
從前,她穿過危機四伏的亞馬遜叢林時未曾怕過。
遇到如同手臂一般粗壯的蟒蛇的時候她也從未怯懦過。
就連她遭遇龍捲風,瀕臨死亡之際她都沒有恐懼過。
然而眼下,那麼多雙眼睛直勾勾的注視著她,她看著那些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眼神不懷好意。
她只感覺視線漸漸地模糊,耳旁嗡嗡什麼都聽不到,甚至於昨日背到半宿的祭祀詞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這公主怎麼回事?她站在上面表演木樁吶!”
“難怪攝政王在朝堂中深受群臣尊敬,這皇家血脈遺留下的兩個人,一個是心智不成熟的孩童,一個是不成器的公主,嘖,是我也支援攝政王!”
“就是,這公主說什麼求天停雨,裝神弄鬼,眼下卻只會傻傻的站著!”
九闕聽著耳邊傳來一聲又一聲喋喋不休的質疑聲,他的眉頭微微凝起,“吵死了。”
“要不屬下將群眾隔遠點?”岑彬小心翼翼討好的問道。
九闕搖了搖頭,漆黑的雙目裡泛著琉璃的光芒,就好像是滿天的繁星,薄唇輕掀,“不,要他們好好看看,他們口中裝神弄鬼的公主將怎樣創造奇蹟。”
“可是那香已經燃了好一會兒,公主還沒念祭祀詞,我怕時間趕不及……”岑彬提醒道。
根據天衍計算的時辰,估摸著那香燃盡,必將撥雲見陽,晴空萬里。
而公主站在那裡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
可此刻公主遲遲不念祭祀詞,等到香燃盡了又該如何收場?
九闕的眼眸眯起一條縫,他提起腳朝前走了好幾步,那雨水灑落在他的臉頰之上,沾染在他的衣袍上。
岑彬撐著傘想要追出去,鳳瀲揚了揚手,阻止了岑彬的步子。
所有人都撐著傘,遮擋著風雨
而全場唯有輕煙歌和九闕兩人,他們兩人接受著雨水的沖刷,就好像是生長在不同海拔的松柏,一個在上,一個在下。
輕煙歌看到了那從人群中走出來的翩翩公子,一襲黑色的長袍環身,將他襯的宛若天神,那雙清冷的眸子眺望,直直地鎖定在她的身上。
他們隔得那麼遠,輕煙歌卻能看的那麼的清晰。
該死。
這九闕是來看她笑話的嗎?
嘲笑她連一個區區的祭祀詞都念不好?
九闕這舉動激起了輕煙歌的好勝心,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闔上了眸子。
忽然,她彷彿如有神助一般,腦海之中注入了一道靈光。
緊接著那昨夜記著的祭祀詞就彷彿印在她的眼前似的,她粉嫩的唇瓣微微掀開,飽含感情的開始背誦著:“天兮,吾等受了湛之苦,能止雨兮,水潦泛溢,流離,子之子為難……”
輕煙歌的聲音很輕,卻分外的動聽,就宛若是流過山澗的清泉,叮叮咚咚,令人為之一振。
那底下的議論聲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整個祭祀場上,僅有輕煙歌一人的聲音。
她雙眸眺望天空,雙手合十,認真的說著祭祀詞。
那本來淅淅瀝瀝下個不停的雨漸漸地小了。
直到最後,那下了整整三個月的大雨如同奇蹟一般的停了下來。
厚厚的雲層散開,一束陽光灑在了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