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遲沒看他,依舊在和院長交談,好像從來沒注意到他這個人。
江嶼嘴唇微動,想喊他的名字,恍惚之間聽到院長說:“我孫子跟楚總兒子一樣大,三歲半,他也跟我來淮南了,明天可以讓兩個小孩一起去遊樂園玩玩。”
楚遲淡然一瞥院長,不鹹不淡,“也好,小孩子之間有話可聊。”
院長:“好,明天我叫他來,那請問楚總你夫人來了嗎?”
楚遲微微搖頭。
江嶼木訥地站在原地,他們的話彷彿被一盆盆夾裹冰錐的冷水澆在他身上,寒意從每一個毛孔刺入心底,沁入每一寸骨縫,直抵骨髓深處。
就連他體內那剛如沸騰起來的血液,也在這轉瞬之間,被徹底凍結,化作堅冰,凝固在血管之中。
江嶼內心重複著:楚遲結婚了,楚遲有孩子了。
明明楚遲說給他五年的時間。
可是八年之後,楚遲有了妻子,有了孩子。
直到這一刻,江嶼才明白了:楚遲說的五年時間不僅僅是給自己的,也是給楚遲的。
年少對同性春心萌動,有可能是不成熟的犯的錯,楚遲也需要時間來認清這段關系。
但江嶼一直知道他對楚遲並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而是真的喜歡。
原來他守護了那麼久的愛,在楚遲看來只是青春期不成熟的錯誤。
那邊的對話還在進行,江嶼已經聽不下去了,那是刀子在割他的肉,胃裡一陣絞痛,他費了很大力氣才從內廳走出來。
他背靠著牆,昔日的記憶洶湧澎湃地湧上來,與此同時,腦子出現了楚遲和別人結婚、接吻、上床、夫妻共同迎接新生命的畫面。
忽地,他感覺胃部一陣陣地痙攣、抽搐、翻滾。
江嶼跑到衛生間,雙手撐著水池邊,嘔——
高中畢業之後,江嶼才知道人悲傷到極致會有嘔吐反應,那是因為他親手實踐過,楚遲走之後,他好幾次嘔吐,以為不會再有這種情況了,以為自己放下了,但是他媽的還吐了!
“吃壞肚子了?”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從身側傳來,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遞來白色方巾,無名指上有一枚玉色的戒指。
那是他曾經給楚遲戴上的玉戒指。
江嶼抬起濕紅的眸眼,便看見楚遲站在身側,他的頭發一絲不茍,冷峻的臉上有幾分擔憂。
江嶼躲避著對方的視線,他知道對方的關心只是一種正常的人類反應。
他知道自己眼下的狼狽,但又想維持體面,他說:“不了,謝謝。”
江嶼開啟水龍頭,掬水洗臉試圖掩蓋內心的慌亂,從紙盒裡抽出紙巾擦臉上的水珠。
他能感覺到血液在沸騰,呼吸變得急促,但他不是以前的少年了,他不能再沖動。
江嶼轉身從男人身邊離開,沒走幾步,聽到男人喊他的名字。
“江嶼。”
江嶼微微握緊拳頭,但又放了下來,他閉上眼睛,深呼吸,回過頭臉上掛著得體的笑,“楚總,有什麼事?”
好久不見——江嶼以為他會這麼說,但他說的是。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謝謝。”
江嶼握緊拳頭,結婚了還戴個毛的玉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