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靠坐在一架油漆剝落的欄杆上，看著窗外絢爛而又璀璨的煙火炸開一番別樣景緻。
“這個小兔崽子，這麼大了，還是第一次不和我一起過年，去陪他那什麼小女朋友。明明就是一個骯髒的孽種，明明曾經咬牙切齒地想要掐斷那個嬰兒脆弱的脖頸，卻還是忍不下心來。如今心中又有了莫名其妙的失落感，這恐怕就是當了一個父親之後畏首畏尾、小心翼翼的烏龜性格。”藍與將杯中的白酒一飲而盡，高烈度的酒精濃度讓他“嘖嘖”出聲，面目變得有些猙獰。
……
“老爹，我們回來了。”藍塵直接不客氣地推開有些陳舊的只是虛掩的防盜門，“我說你老爹，稍微用下力氣把門關攏，不然冷氣進來把你骨頭都給凍掉。”這些話對於藍塵來說，完全不用措詞，直接不走心地說了出來。
若離好奇地走了進來，將褐色的圍巾和白色的棉帽摘下，放在客廳一隅的放衣架上。
藍與的臉上突然莫名其妙地抹過一縷異彩，像是因為沒有糖果吃的稚童在角落嚶嚶抽泣時，一個溫和的大哥哥給了他一顆糖時的感覺。藍與出現的情感的波動和情緒的變化很快就被他掩蓋住，恢複了以往的平靜。
“哼，你也是難得想的起你爸，趕快給我燒一頓飯，你出門前煮的都糊了。”藍與那充滿男人魅力的聲音傳來，語調中有一絲慰藉和埋怨。
“嘿我說你怎麼也是一個研究生畢業的嗎？讓你文火烤十分鐘就關閉電源，又不是讓你解出這道微積分，真的是！”
“小兔崽子，有那閑工夫甩嘴皮子工夫，你鍋都給熱好了！”藍與不滿地嘟囔道。
……
若離噙著一點淡淡的微笑，被一對父子間的長久感情給逗起來，她什麼時候和自己的爸爸也有這麼快樂過呢？是媽媽還在的時候吧，那個時候爸爸的心思也不是一心撲在工作上，節假日還能帶自己和媽媽到北海公園去玩。
若離清脆而又動聽的笑聲響起，讓藍與這才發現一直以來都很少有除去自己和兒子出現的休閑屋中，例外的一個客人。
楚若離見藍與發現了自己，便趕忙解釋道：“嗯伯父您好，我是藍塵的女朋友，特意和藍塵來陪你一起過年的。”
“你就是藍塵的女朋友？”
“是，我叫楚若離。”楚若離帶著淡淡微笑，說道。
“隨便坐，家裡有點髒亂。”藍與有些慵懶地抬了抬眼，隨意地看了楚若離一眼，然後揮手示意讓若離找地方坐下。
藍塵家的客廳可以說是幹淨得一絲不茍，大理石地板上都能微微反射出若離的臉頰的稜角。一些居家必備的陳設都擺放得井井有條，空間被不同色系的傢俱分割開來，給人一種妙不可言的整潔感和舒適感。在若離印象中，藍塵口中這個嗜酒如命的頹喪老爹，從來不檢點自己的私生活。若離本以為會出現在自己的眼前的男人，是一個有著亂蓬蓬的頭發，留著長久沒刮的鬍子，身上的衣衫散亂，有著濃重和難聞的酒氣。家裡應該還好，藍塵是一個辦事井井有條的、條理清晰的男人，他自然會把家打掃幹淨。
若離這是第一次見藍塵的父親，和藍塵在一起的時候，若離也是有意無意地聽到藍塵提起自己的那個窩囊廢老爹。在若離的印象中，藍塵的字裡行間裡都充斥著對父親萎靡不振的無奈和厭惡，勾勒出了一個好賭喝酒不思進取的頹喪老爹。
但此時，當若離接著客廳裡微弱的節能燈燈光，看清了藍與那稜角分明的臉龐的時候，她的眸光深深地被吸扯住了。藍塵那昏暗無光的瞳眸卻蘊含著無比深邃的光芒，鋒利的眼角為他的瞳眸更增添了幾分威風凜凜。盡管現在的藍與臉上抹不去那慵懶和頹喪，但還是能夠清晰辨得，這不求上進、渾渾噩噩的男人年輕時候的英氣逼人和俊秀大方。藍塵長得威風凜凜而又陰柔內斂，可能是同時遺傳他爸爸和他媽媽的吧。
若離向藍與微微鞠躬，噙著禮貌性的笑意便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哦對了，老爹，忘記和你介紹了。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們都是仕炎中學的校友。今天來特意來陪你過年的。”藍塵從離客廳的廚房探出頭來，大聲說道。
“做你的飯去，這姑娘兒也不是啞巴。見面話要說的她都已經說完了。”藍與臉上陰沉得像塊薄冰，他板著臉說道。
楚若離笑了笑，從自己的包裡抽出了一個黑色的金線纏繞的盒子。她說道：“伯父，初次見面，藍塵給人那麼舒服又那麼彬彬有禮，可見伯父的家教很有見到，藍塵和您都是很有涵養的人。”
藍與聞言，並沒有流露出親切融洽的情緒，反而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過獎，楚……楚小姐。”
楚若離依舊是帶著禮貌的微笑，一邊將手中的黑色盒子遞給藍與，一邊說道：“伯父叫我若離就可以了。這是若離給你的見面禮，裡面有我和藍塵的一番心意，算是新年禮物吧。”
藍與將茶幾上的一瓶還沒有喝幹淨的二鍋頭一飲而盡，絲毫沒有想要去接過那份沉甸甸的禮物的意思。
楚若離見狀，婉約的眉眼蹙了起來，她在心中暗道：藍塵的爸爸好像對我的印象不是很好。
藍塵解下深藍色的圍裙，從廚房走了出來，緊貼著若離柔軟的身體在沙發上坐下。“藍與，你不要這樣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神態。你不喜歡我可以。但是，若離是好心好意地送給你東西，今夜是大年夜，我不和你兵戎相見。”
藍塵鉛灰色的瞳眸逼視著瞳眸昏暗無光的藍與，藍塵的臉色沒有了初始的慵懶和隨意，他臉色沉凝，鉛灰色的瞳眸看起來沉寂無聲，卻蘊含著絲絲怒意。他現在沒有親熱地叫藍與為“老爹”，他甚至直接直呼藍與的名字。其實在生活中，藍塵和藍與之間的關系從來都是這樣僵硬、冰冷，就算有的時候關系會緩和一些、氣氛能融洽一些——就好比如剛剛藍塵進門的時候和藍與的寒暄——但這緩和的氣氛一般也維持不了多久。父子就會因為各種原因打破融洽的氛圍，劍拔弩張，然後空氣中都彌漫著壓迫神經的緊張氣氛。
“阿塵，你平常就這樣和你爸爸說話嗎？”若離有些錯愕，她很少見過藍塵板著一張陰森的面孔，平日裡的他總是掛著一副淡淡的微笑面孔，給人幾分心曠神怡和溫潤的感覺。除了對待那些觸碰到藍塵底線和藍塵討厭的人，他才會戴上冰冷、不近人情的面具，拒絕和別人有過過多的接觸。她挽著藍塵的胳膊，扯著他的衣領，壓低著聲音說道。
藍塵依舊直視著藍與，沒有因為若離的話看向她，更沒有準備回答若離的話。他鉛灰色的眸光逼仄著藍與，沉寂無聲下金戈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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