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替天的行動沒錯,但此次行動針對的物件,是無極。”講到這裡,顧塵聲音漸冷,“當時我和父親不在一個攻擊範圍,等我趕去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
心底驀然像是被一雙大手緊緊攫住,直讓他忐忑到透不過氣,祁白怔了很久,有些難以置信地小小聲問道:“……是無極?”他每日待在周少庭身邊,幾乎處於被封鎖訊息的狀態,根本不知道替天的行動計劃,現在乍一聽到事實,頓時意識到了顧塵接下來要說的內容。
只是,不敢細想。
喪父之痛還停留在眉梢眼角,顧塵勉強微笑,說出的話卻字字句句殘忍無比。
“你一定想不到的,祁白,殺父親的人,是楚霽。”
楚霽,那個刻入靈魂的名字。
自己是真的沒有聽錯。
祁白腳下一軟幾乎摔倒,他死死攥著旁邊的臺案穩住身體,睜大眼睛看向顧塵。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雙方火拼,槍械不長眼睛,又有什麼不可能?”顧塵見他這個樣子,一時只覺怒火上湧,好容易才剋制住沒有吼出聲來,“我手下親眼看見的,楚霽帶人前來,和父親率領的分隊相遇,他身邊那個槍法極準的林時伊打中了父親的胸口,然後他又補了一槍,速度之快,讓我們連救援的機會都沒有!”
是的,就是這樣。
楚霽是無極少主,他帶頭除掉替天成員,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立場不同,做出的選擇自然不同,站在各自的角度來看,得到的將是迥異的答案。
然而……他殺的是顧威,是自己的養父。
即使一切都可以解釋,這一次,又怎能輕言原諒?
不能原諒對方,也更加不能原諒自己。
“祁白,我希望你能認清現狀,也希望你能記住自己該去做什麼。”
祁白自嘲地輕笑出聲,他沒再開口,轉身沉默地朝門外走去。
大廳的哀樂還在不斷播放著,人來人往,滿眼肅穆黑色。
阿霽,你看,我們終於是完全沒了退路。
我是否應該感謝命運,替我們斬斷了最後一絲祈望?至此,讓靈魂流浪,執著滅亡。
是非對錯從來沒有明顯界限,有的時候,只在一念之間。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我不懼死亡,卻只是遺憾,今後大概再也無法觸碰到你。
是夜。
周少庭走進房間,見祁白正背對著自己面向窗外,身影寂寥,莫名便生出了幾分孤獨蕭瑟之意。
“小白。”
祁白頓了一頓,安靜轉身注視著他,眸色平淡如水。
“周少主,這麼清閑啊,居然想到來找我。”
“何必這麼冷嘲熱諷,我最近明明每天都會來,不是麼?”
“是啊,最近的確來得頻繁,看來周少主也對那日水牢之行記憶深刻呢。”祁白笑得漫不經心,“恕我直言,你是不是沒玩夠啊,還在打算著再帶我去一趟?然後再□□我一次?”
再□□我一次。
在齊腰深的冰水中,在我兄弟的面前,將我所有的固執和尊嚴像那件襯衫一樣狠狠扯爛撕毀,然後等著我在你身下求饒,等著我痛哭流涕把自己變成一個天大的笑話。可是周少庭,那是不可能的,我縱然是死,也斷然不會向你屈服示弱,你以為我會撕心裂肺般地在意,而事實上,現在早已經沒有了值得我在意的東西。
那些毫不避及的字眼,總是難免分外戳人。
周少庭隱忍地搖頭:“小白,走到今天這一步,難道全都是我的錯誤嗎?直到現在,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嗎?”
“我沒怪過任何人,而且我從不認為這是你的錯誤,若立場顛倒,我也未必會比你做得更好。”祁白淡聲回答,“我只是會遺憾,當初的你我,為什麼會變成如今的樣子。”
從五歲直到十三歲,我視你為兄,依賴你,信任你,那時的我,是多麼渴望能夠永遠站在你身後受你保護,以為那樣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永久不必經歷風雨。
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終究還是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留我一人站在原地。而後時過境遷,你回到c城,我們重逢,卻意外地發現,彼此之間已經歸於陌生。
有些人的相遇本就註定了將來錯過,正如有時候得到也就意味著終會失去,我們無能為力。
是的,我不再需要你,你所以為的承諾和堅持,對我而言不是愛情。這一輩子,我深愛的都只會是楚霽,那個用冷漠偽裝自己,卻甘心把所有溫暖都交給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