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霽拒絕了手下遞來的傘,獨自一人快步行進了漫天大雨之中,秋雨深寒濕透衣衫,他恍若未覺,只是一步一步向前走著,連身後尹宸星和鐘黎焦急的呼喊也聽不到。
刻意製造的偽裝在滿世界回響的雨聲中終於盡數崩潰,腦海裡只剩下昔日祁白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在不斷重放。
……“霽爺,現在除了我,你再沒別人可以信任了,你不如賭一把,嗯?”
……“這樣吧,既然霽爺睡不著,我就來陪陪你。”
……“我只知道你傷還沒好,要拼命的話會出危險。”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你要殺楚霽,我絕不可能袖手旁觀?”
……“阿霽,別這麼煽情了,聽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阿霽,別告訴我你在吃醋。”
……“阿霽,你要知道,即使我只剩下了一條手臂,也同樣可以擁抱你。”
……“阿霽,你不是一直想要我麼?今晚,最後一次,我是你的了。”……
當新月般好看的眼睛無邪彎成一座橋,當清澈溫暖的笑容把所有陰霾都驅散,你是書寫在黑暗中的童話,你是開放在星夜的煙火,直重要到無法割捨。
我是不是從沒和你說過啊?你是我的唯一。
可你卻親口說出斷念絕情的話語,原來你並不需要我,原來這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願,可笑又可憐。
許久不見,我本以為彼此還都停在情感的原地,沒想到你早已轉身離去,只留我一人還固執地活在回憶裡。
小白,你多殘忍。
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過了那一晚,再也不要為了對方而流眼淚。
是的,再也不會了。
心口驀然傳來劇痛,楚霽雙膝一軟,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向前跪倒,與此同時,猩紅的血液自他口中湧出,和麵前的雨水融在一處。他用雙手支撐著地面,低頭闔上眼睛,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
五髒俱焚。
殊不知所謂愛情,銷骨蝕心。
楚霽自那日從獵鷹總部回來後,只淡淡地告知肖然和林時伊二人交易失敗,隨後仍舊照常有條不紊地處理無極事務,平靜得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然而再也沒有誰敢在他面前提起祁白這個名字。
兄弟三個都很清楚,這一次楚霽被傷得有多狠,愈是波瀾不驚,就意味著愈是心死。當初祁白給予他的溫情,如今已被一併收回,那種得到後再次失去的感覺痛入骨髓,若想徹底忘記,便只能用冰冷漠然來偽裝自己。
他又變成了曾經那個封閉靈魂而不肯交付信任的楚霽,甚至說,更加殘酷。
獵鷹前幾日已經秘密和烈焰簽訂了相關的歸屬協議,但這件事怎麼能逃得過無極的資訊網?手下在第一時間就趕回來進行了彙報,對此鐘黎幾人經過商討均決定不要輕舉妄動,先觀望一段時間再說,畢竟獵鷹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幫派,犯不著在這種時刻為了它多動幹戈。
誰知當眾人把這一意見告知楚霽讓他作最後決定的時候,楚霽沉默片刻,只輕描淡寫道了一句“立刻派人,把獵鷹這個名字永久從c城抹掉”。
永久抹掉,便意味著全殲。
“阿霽,這會不會有點魯莽了?”鐘黎起初還試圖勸說,“一個小角色而已,有必要麼?”
“如果換做別人,的確沒必要,可這次協議的簽署物件是烈焰,我不能忍受周少庭在無極的控制範圍內一再挑釁。”
“問題是這樣太招搖了,很容易會被替天再次鎖定的。”
“被替天鎖定是早晚的事情,且照現在局勢來看,烈焰根本沒有同無極合作的誠意,我還有什麼可顧慮的?”
“可是……”
“好了鐘黎姐,照我說的去安排吧。”
絲毫不留反駁餘地,記憶中楚霽極少有這麼獨斷專行的時候,鐘黎嘆氣,和站在旁邊的尹宸星對視一眼,彼此均有些無奈。
他真是變了不少。
大門突然被從外面推開,緊接著肖然和林時伊的身影一起出現在門口,兩個人的臉色看上去都有些不好看。
“肖然,十一,怎麼了?”鐘黎蹙眉,她可不希望在這種時候再出什麼狀況。
林時伊屢次欲言又止,終是什麼話也沒說出口,為難地看向肖然。後者遲疑許久,舉步走到尹宸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