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兇手心思縝密,而手段毒辣,至於意圖……恐怕還要揣測。
黑皇後心想因著那蠱蛛的纏絲,使得眾人無法辨認死者身份,從而阻擾了破案之效,恐怕也是兇手所謀。
黑皇後雖猜不透死者的身份,卻能猜到兇手的兩分真身,此般行事做法,必然曾在朝為官,且極為熟識慣常的辦案步伐及所涉律法,極有可能便是吏部中人。
若要說起來,所有的線索連貫而出,最大嫌疑之人便是……
“不可能是大人!”宋曉酒突然拍桌而起,斷了黑皇後即將出口的推斷。
黑皇後吃了一驚:“你能說話了?”而一旁守護器主的黑狗卻是殺氣畢露,似要對出言不遜的宋曉酒動手,幸而被黑皇後所阻,這才斂了殺氣,漠然退後。
宋曉酒也驚異不已,啞然的摸了摸自己的喉結處,吶吶道:“我能出聲了。”興許是禁言許久,宋曉酒的嗓音並不如往日那般醇厚低沉,反而帶著割鏽般的粗啞。
拾柒·皇權
驚異過後,宋曉酒想起當年與李頭所破的舊案,那兇手便是一名南疆娘子,嫁到中原來後,因其丈夫另娶他人,便怒而投毒,將丈夫府中一家及那新娶女子一同殺害。當時那些死者飲盡大量毒酒,繼而口不能言最終慘死,而自己只是舔了一口蛛絲,毒不至亡,實乃大幸。
一念及此,宋曉酒抬頭對黑皇後道:“不知皇後能否飛鴿傳書給李南松,請他來屈縣協助此案?”
黑皇後想了想道:“那李南松是皇上安插在焚琴水榭之中的暗線,我若貿然將其喚來,恐怕會引得皇上對我族的猜忌。”
宋曉酒一驚,暗怪自己所思太過簡單,忙跪下請罪:“小人所思不周,望皇後娘娘恕罪。”
黑皇後死勁瞪一眼宋曉酒的後腦勺,不高興道:“你也跟我玩君臣那一招?”
宋曉酒聞言抬頭看了看黑皇後,隨即笑著站了起來,“我不想死,也怕得罪了皇後娘娘,畢竟……”宋曉酒頓了一頓,嘿笑道,“皇上不喜歡我。”
黑皇後朝天翻了一個白眼,啐罵道:“你要那心中只有朝政的榆木疙瘩喜歡你作甚?大人不夠好嗎?”
宋曉酒抬手捏了捏後頸,笑道:“夠好了,大人就是太好了,所以我總是怕。”
黑皇後斜了一眼宋曉酒,似想罵什麼,最終還是化為一句清淺的嘆息,遂轉了話題道:“宋曉酒,你已任京城總捕頭一職,如今便是這樁案子再棘手,你也該獨當一面,而不是要去找那李南松來幫你。”
宋曉酒點點頭。
“皇後娘娘所言甚是,在京城中有大人坐鎮大理寺,我整日裡無所事事,不管什麼事都想著有大人在,任職總捕頭後,也只知名號響亮,常常沾沾自喜,四處轉悠著向過去看不起我的人炫耀,卻不想,他們表面上對我恭敬,其實心裡還是鄙夷我,他們都認為我是小人,是靠阿諛奉承和無恥獻媚才換來的總捕頭一職……”說到此處,宋曉酒便說不下去了,嗤笑了一聲,似是自嘲。
半響,安靜的石洞中,才又響起宋曉酒的聲音。
“我怕配不上大人,我這般爛泥一樣的人物,如何攀得上大人那樣明月清風的人。”
“你真傻。”皇後突然道來一句,隨後上前一拳砸在宋曉酒的胸膛上,那力道不大,宋曉酒卻還是被擊的後退一步,“裴唐風喜歡你的時候你就是這個樣子,你以為他想要一個什麼樣的人來匹配他?九王爺那樣的?謝青行那樣的?”
宋曉酒搖頭,沉默。
“宋曉酒。”黑皇後的臉上竟露出前所未有的神情,而那神情,卻又是讓人傷心的。
只聽黑皇後道:“裴唐風要的只是一個宋曉酒,便是你往後兩鬢霜白垂垂老矣,我也信他定不會棄你。便如我,縱觀後宮,哪個女子長成我這樣的?可我無論是何等模樣,只因我是黑氏一族的女子,皇上便把我放在後位上,他要的只是一位黑皇後罷了,哪裡還在意黑皇後究竟會如何。然而,你比之我又幸運何其之多?裴唐風愛你,皇上嘛,當然也愛我,愛我身後那龐大的黑氏一族,假以時日,他奪權在手,我們這些踏腳石,便都成了絆腳石,鳥盡弓藏,從來便是帝王的馭權之術。”
“皇後……”宋曉酒無以安慰,也十分不習慣這樣的黑皇後,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黑皇後見他樣子,便笑了一聲,隨即又是一嘆,再又聳聳肩笑起來。
“一早便知道自己的命運也沒什麼不好,便就這般的等待那一日的到來,也算能做個死的準備罷。”
宋曉酒抿住唇不語,他心裡知道,黑皇後所言不虛,假以時日,若皇上將全權握於手中,天地再大,卻也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了。
這為皇權而生的一族,終也要為皇權而死。
拾捌·舊案
山洞中一時靜默,兩人各自想著心事,而那黑狗隱在黑暗中,宋曉酒早已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等黑皇後忽然將一壇子酒重重放在宋曉酒面前,宋曉酒才回了神,訝異的看向皇後,又看了看那一壇子酒。
黑皇後自顧自的撕開酒壇的泥封,頗為豪氣道:“人生如此無趣,不如不醉不歸。”
宋曉酒瞪了眼,轉頭朝山洞四周巡視過去,看來看去也未見酒壇,“這突然的……哪兒來的酒?你一個女人家子,還要這般喝酒?何況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