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箴咬了咬牙,冷著臉子不搭理他。
等到鄭揚走遠了,他才勉強緩和些面色:“怎麼說?”
厲霄看他臉色其實還是很難看的,心裡又痛罵鄭揚。
他還要回話啊,鄭揚把人惹了就跑,他說錯半個字,又得讓老大拿來撒氣!
是以他便更謹慎小心了些:“查著了,楊明禮挖出來的農苗,都悄悄地往南邊兒運了,但到底是運到了哪裡去,還是沒頭緒。”
果然他話音落下,就見衛箴眸色一厲,擺明瞭要生氣的樣。
厲霄趕在他罵人之前又叫老大:“這已經很不容易了。楊明禮佔地的時候明目張膽,但是運東西卻悄沒聲的,他是假借了湖廣富商石千同的名義,用的也是石記商號的旗號,分批一點點運走的,有的走陸路,有的走水路。這個石千同生意做的大,全國各地都有他的生意,所以一時間也查不到別的線索了。”
“為什麼會查不到?”衛箴顯然還存疑,“既然是掛的商號的旗號,那就是正經起商運走的,既然起了商,官府難道就沒有登記在冊?”
厲霄吞了口口水:“先不說登沒登記,咱們現在也沒明著插手這事兒,就算人家登記了,咱們也不能跑到府衙,說要看看冊子吧?”他反問了一句,眼神有些許的怪異,盯著衛箴覷了回,不敢說話。
衛箴瞧見了,嘖的叫他:“吞吞吐吐的幹什麼?”
“就是……就是楊明禮吧……”厲霄還是猶豫,生怕他罵人,“咱們的人來信說,楊明禮在咱們離開濟南府的第三天,就被馮兆霖放出來了,他大概打聽了下,具體的不是特別清楚,但基本上,還是陳靖澤給馮兆霖遞下來的話,叫他把人給放了,馮兆霖惹不起巡撫,只能放人,而且楊明禮被放出來之後,也沒怎麼收斂,還跑到知府衙門去耀武揚威了一回,馮兆霖當場就氣暈了。”
得,不用說,陳靖澤這是明著站出來給楊明禮撐腰了,但偏偏對外還有他的說法。
司禮監的人,哪裡輪得到馮兆霖來隨隨便便說軟禁就給軟禁了。
楊明禮佔地毀田的事兒,其他的人可不知道,老百姓叫罵,也叫罵不出濟南府的地界兒,是以陳靖澤這個腰撐的,簡直順理成章啊。
“其實也有可能,楊明禮運農苗起的商,根本就沒有經官府登記,畢竟馮兆霖上頭還壓了個陳靖澤。”他撚了撚手指,抬眼看厲霄,“你是想說這個吧?”
厲霄忙不疊點頭說是:“本來他們就是蛇鼠一窩,當初起商,為了避免將來被人追查,再或者,就是防著馮兆霖留下什麼證據,當然不會叫官府登記。照說官府不登記,不發放文書,這商就是黑貨,被查了一定抄沒,但楊明禮不怕啊,陳靖澤大可以給他出巡撫衙門的文書,而石千同又有錢,巡撫衙門壓著,再出點兒銀子買通幾個管事兒的官員,馮兆霖孤掌難鳴,誰拿他當回事兒啊。”
“但越是查不到,才越是有古怪,且他們怕查,這問題就只會更大,那麼多的農苗運出去,到底是為了什麼呢……南邊……南邊……”
衛箴低聲喃喃著:“山東往南下,那地方可大了去,但是你說,有陸路運走的,還有水路運走的,我猜,陸路運走的,大半是為了掩人耳目,而水路運走的,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地。”
“水路?”
“對。”衛箴一咬牙篤定,“農苗從田裡挖出來,根本存活不了太久,就算再有經驗的莊稼人,也沒辦法讓所有農苗都二次栽種成活。走陸路,山高水長,除非他只是從濟南府運往臨縣,不然只要出了省,沒個十天半個月,可走出不去。但是水路不一樣,上了大船起航,從山東到福建,都要不了一個月,又暢通無阻的,唯獨需要怕的,就是臨近浙江福建一帶,會有倭寇……”
他說到倭寇,聲音戛然而止,眸中震驚一閃而過,看向厲霄,果然,厲霄與他神色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