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池春的手便又緊了緊。
她當然知道。
可即便如此,她也從沒想過,會是自己。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大的婚事,保不齊將來還會是陛下或太後來指婚,我——”說多了,她都覺得自己太羞愧。
既然明知道這些,當初又何必妄動執念。
謝池春揚了揚下巴,抬頭看天,正見一字排開的雁兒飛過,她眼中露出些許羨豔:“我時常想,如果他只是個普通人,哪怕他是錦衣衛的鎮撫使,我也必不會覺得自己輸給任何人。”畢竟這世上,沒人會比她更愛衛箴。
為了愛衛箴,她背負罵名,走進了錦衣衛,拿起了雁翎刀。
為了愛衛箴,她混跡在男人堆裡,終日與陰謀為伍,見的是腥風血雨,嘗的是人間百態。
她曾親眼見過血流屍堆的滅門慘案,也曾親手斷過出在青樓中的貢品丟失案……一樁樁一件件,說與誰聽,誰都要退避三舍。
她是個女人,她這樣的女人,誰又敢要呢?
“池春,我近來覺得——”吳贊話沒說完,其實也不太敢說下去。
厲霄會那樣震驚,是因為覺得老大對池春太不尋常,落在他的眼中,便覺得那滿是愛意的。
乃至於老大先前少有的幾次目光灼灼,流露出的神色,不就是個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嗎?
可他突然不敢說了。
似謝池春現在這般,她未必對未來抱有什麼希望,因為打從一開始,她就把自己所有可能靠近衛箴的路,給堵死了,她覺得沒有哪條路是可以走得通的,她只是想偷偷地愛慕衛箴而已。
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
但是他這時候要是同她講,也許……
吳贊深吸口氣。
倘或給了她希望,將來事與願違,那才是真正要了她的命。
謝池春收回了目光,掃過去一眼,平和的,淡然的:“我知道吳哥想說什麼,但是人貴自知,我倒寧願,老大將來得一賢良貴妻,成就一段佳話。”
吳贊眼神變了變,不住的皺眉:“池春,這樣妄自菲薄,這不像你,就算前路有種種困難,你既有此心念,又何必這樣淺薄自己?厲霄說的那些話,你根本不必放在心上,你既都聽見了,就該想一想,我所說的,又有沒有道理呢?褚大姑娘樣樣比你好,緣何老大不對她上心?”
“也不是我妄自菲薄。”她低頭搓著手心兒,“人活一世有舍有得嘛,我既希望能和他終成眷屬,又盼著他前路坦蕩富貴無邊,他若真的對我上了心,殿下那裡,就頭一個是難過的關,而天下人,也只會指指點點,堂堂皇親,娶妻如此,豈不叫人恥笑。”
她有最可貴的玲瓏心意,大愛無邊。
吳贊終究給了她一個無比安慰的懷抱,什麼都沒有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