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周吉送到他手上的,他揹著人拆開了看,旋即變了臉色,且越是往下看,面色便越是沉重。
周吉跟在旁邊兒服侍,想問話,又不敢多嘴。
劉銘看完了信,揚手往燭臺方向送,不多會兒工夫,好好地信紙燒成了灰。
周吉知道,這是不會叫外人知道了,於是又慶幸自己先前沒多嘴多舌的。
“這信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他沉聲問,叫周吉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連連搖頭:“沒有了,福建那邊送過來的,又很要緊,兒子知道要緊,拿了信就送到幹爹這裡來了,哪裡敢叫外頭人知道。”
劉銘哦了一嗓子:“你去吧。”
“幹爹……”他叫了一聲,見劉銘斜著眼風掃過來,那一眼顯然不和善,他訕訕的閉嘴,點頭應了個是,提步退了出去。
劉銘在他退出去沒多久,動作了一回,但邁出去的腿,又猛地收回來,望著門口方向久久出神,到底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
鄭揚被傳召入宮時有些意外,其實他心裡很清楚,上次七皇子出事,陛下未必不疑心他,而且從他回京後,大大小小的風波就沒有斷過,還明裡暗裡都跟他有關系,陛下就算沒有明著疏遠他,心裡也一定有了隔閡,不然不會這麼多天不叫他進宮請安。
突然之間又傳召他……
他到養心殿外時,懷章就站在大殿前等著他。
鄭揚緊了緊拳頭,自臺階一步步的邁上去,在懷章面前站定住,嘴角一動便想要問話。
懷章左手手臂微一揚:“都是在禦前侍奉過的人,你甭問我,我也什麼都不會說。”
他一句話沒問出口,反叫懷章噎了一嗓子,面上有些掛不住,側了側身,從懷章身邊兒繞過去,徑直入殿去了。
他沒猜錯,陛下見他,有事,有大事,很要緊的。
他進殿來,懷章卻沒有跟著進來,那就是陛下的意思了——陛下不是叫懷章在等他,而是叫懷章把著門,不許人進來,更不許人靠近。
鄭揚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奴才請主子爺安,可有些日子沒來跟主子請安了。”
皇帝開口的語氣裡頭有笑意,可鄭揚不敢抬頭去看個仔細:“起來說話吧,是有日子沒見你了,朕往昭德宮去,也不怎麼見你,可見你這趟回京,西廠的事情忙得很,朕這裡你顧不上請安,連你娘娘那裡,也疏怠多了。”
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對味兒,鄭揚站起身,並不打算接。
果然皇帝也根本沒等他接話,點了點面前的寶案,又叫鄭揚:“你才回京個把月,在大同不比在京城享福,照理說朕也太體恤你,不該再派你到外阜去,你自個兒覺著呢?”
鄭揚喉嚨滾了滾,低著腦袋又皺眉,這意思是……
“奴才是主子的奴才,主子有吩咐,奴才便只管聽,主子叫奴才在哪裡當差,奴才便該在哪裡當差,沒有什麼理兒不理兒的。”他說著就又要跪,“聽主子爺這意思,是有了差事叫交給奴才去辦嗎?”
他一面說,一面抬頭看,皇帝上揚的嘴角便正好落入了他的眼中。
鄭揚沒由來的後背一涼,總覺得陛下今天召見他,是大有深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