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民打量著這些士兵,用沙啞的聲音說道:“1營是我原來所在的部隊,全營958人,在上海與敵作戰中,陣亡756人,我一直記得這筆帳,這是血債,只要我們又一口氣在,我們一定會讓日本人用血償還!”說道這裡劉裕民有點激動,他將眼神移向他處,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過了很久,才說道:“日本人佔領上海之後,一定會順勢南下,進攻首都,日本人不會給我們喘氣的時間,他們只要敢進攻首都,我們就要讓他們全部變成灰燼。我決定,從現在開始全團集訓!”
“明白!”
在經歷了血與火的考驗以後,劉裕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知道自己繼續要做什麼,雖然那個最重要的人已經離開了自己,他沒有忘記自己承諾,他還是會,義無反顧。
時間的確太緊了,對於這些稚氣未脫的新兵,將來遇到的將是殘酷的戰爭和流血,劉裕民希望在最短的時間裡,軍隊鐵的紀律能讓這些他們快速成長起來。
劉裕民心裡有很多話,很多很多話,在南京住院的這兩個多月裡,其實他一直都很痛苦,張小影的死的確對他是一種很大的打擊,但是他是一個堅強的人,所以他一直在等,等待重新回到部隊的那一天,他覺得這幾個月似乎比十年還漫長。
他很清楚,與日軍的血戰還沒有結束,這只不過是剛剛開始,這將會是一場艱苦的戰爭,中國會付出很慘重的傷亡。
從戰爭一開始劉裕民就體會到了現代化日軍作戰的威力,兩個國家軍事實力的差距也很明顯,作為一名高階指揮官,劉裕民在南京醫院病房的時候,他也在考慮戰術層面上的問題,從整個戰略格局來說,軍事委員會採用的國家戰略是焦土抗戰,更科學的說應該是以地域上的縱深空間換去戰爭所消耗的時間,這種戰略也是考慮到了中國軍事力量和經濟力量與日本的差距,中國雖然在軍隊人數上佔據優勢,但是在武器裝備,兵員素質,作戰能力與日軍還是有很大差距,不過日本國土面積狹小,自然資源有限,透過這一方法可以有效的消耗日軍的戰略物資。
這種方法是持久戰爭,只能消耗日軍,並不能徹底擊敗日軍,日本人完全可以透過淪陷區的資源來維持戰爭機器的運轉,我們喪失的國土面積越多,日軍獲得的資源就越多,如果超過一定的限度,談何焦土抗戰。所以,最重要的問題是,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在宏觀戰略上主動進攻,就目前而言,這是一個無法回答的問題。
日軍佔領上海後就會兵鋒南下,進攻南京,這一戰將會是一場血戰,劉裕民很清楚自己一刻都不能懈怠。
他現在在操場上觀察著三個營的訓練狀況。
“團坐,三個營的訓練都在進行當中,後勤部也將彈藥供給各營,可以滿足訓練需求。”廖林跑過來說道。
劉裕民點了點頭,“知道了。”
廖林看著他,問道:“裕民,你的嗓子現在還痛嗎?”
劉裕民輕輕清了清嗓子,“沒事的,已經好了。”劉裕民沙啞的聲音與自己的年齡明顯不相符。
“早在部隊換防以後我打聽過你的下落,南京的醫生說,送你來到南京的時候還是昏迷的,是不是在路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廖林提起了這件事的時候,劉裕民臉上露出了痛苦之色,他沉默了很久,才說道:“你記不記得在上海我有一個同學?”
“記得,我記得她的名字叫張小影。”
劉裕民的聲音已經哽咽,“…她也是我的愛人。”
廖林吃驚道:“她是你的愛人?”
劉裕民鼓起勇氣說道:“他死了。”
廖林突然怔住,這實在太突然。
廖林一下子站了起來,追問道:“什麼!?他不是護士嗎?”
“他去了後方的野戰醫院,被日軍的轟炸機炸死了,三百多名醫生護士還有傷員也喪生火海。”劉裕民有點哽咽。
“這群畜生!”廖林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過度的憤怒讓他全身發抖,“那個女孩子…對不起…”廖林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用力扶住了劉裕民的肩膀。
“你知不知道,她走的時候,我從頭到尾…沒有和他說過話…沒有說過一句話…”劉裕民幾度哽咽,呼吸急促,眼淚滑過臉頰,他還是強忍著沒有哭出聲來。
廖林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人的一生會有很多遺憾,有的讓人失望,有的使人傷感,有的叫人後悔,有的令人自責,但是這種遺憾已經不叫遺憾了,因為撕心裂肺的痛已經讓遺憾失去了原來傷感的意義。
“我明白,我明白,裕民…”廖林意識到劉裕民將這件事埋在心裡已經兩個多月了,“哭吧,也許哭了就會好受些,你哭完之後,我覺得我們倆有一件事情要做,這場戰爭,我們一定要讓日本人血債血償。”
劉裕民哭了,528團的團長哭了,這個23歲的小夥子哭了,戰爭的殘酷,戰友的犧牲,張小影的突然離去,不管是在心理上還是在生理上,劉裕民都受到了極大地煎熬和考驗,他痛苦著,同時也在堅持著。
我們相信,劉裕民一定會好起來的。
你說的“好”是什麼意思?
“好”就是恢複起來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他會變得堅強起來。
不是的。
那是什麼?
變的更加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