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叫我連長。”周耀輝說道。
炳子一機靈,“噢,知道,那我該叫你什麼?”
“該叫什麼叫什麼。”“額…先生,這邊坐。”炳子示意周耀輝坐下來。
櫃臺前有一張桌子,上面放著一個帳目,有關黃金和法幣的兌換率,供客人參考用的。
炳子趕緊從櫃臺後走了出來。
周耀輝問道:“最近怎麼樣?”
炳子坐了下來,“好,這個當鋪生意好的不得了,天天都是人啊,什麼樣的人都有,我可是算見了世面啊,這還得謝謝趙先生和…您,給我找了這麼一個活兒,這跟以前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啊。”
炳子口中的趙先生就是趙平。
周輝耀說道:“我記得沒錯的話,來到北平已經有一個月了,你想好了嗎?真的不加入我們?”
炳子想了想,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周先生,黨派的事我炳子真的是不懂,我以前是當兵的,如果當不了兵,我還是當個平頭老百姓吧,也活的自在。”
周耀輝反問道:“自在?那我問你,你覺得日本人來之後你還能自在嗎?”
炳子沒要到周耀輝會這麼說,頓時語塞,“日本人要來,對於我們老百姓來說我們能有什麼辦法,是八國聯軍要來,日本人要來,還是豺狼野獸要來,我們只不過是想要過日子的人。”
周耀輝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有時候我覺得你的話很有道理,而有時候就是在胡說八道。”周耀輝用點惱,又有點無奈,說道:“好了,看來你在這裡還幹的不錯,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
炳子立馬站起來,“這麼急就走?”
“本來也是不該來的,但今天剛路過這裡,順便來看看你,我還有事。”說完周耀輝從兜裡拿出一包煙,扔給了炳子,“給。”
“連長…”
“你怎麼又忘了。”周耀輝皺眉道:“我先走了,你這個話癆,以後不該說的話留神點,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你的話我能不聽嗎。周先生…保重!”炳子終於說了一句文縐縐的話,他跟著周耀輝走了出來。
周耀輝轉過身一直背對著炳子,“不用送了,回去吧。”說完周耀輝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倆個在戰場上浴血的兄弟,如今走上了兩條不同的道路。
炳子不參加共産不是因為炳子有什麼政治覺悟,因為他覺得共産黨是“匪”,既然是“匪”,那自個兒總不能往匪窩裡跳吧,自個兒變成匪之後以後在世面上可能麼混啊,這可是掉腦袋的事,炳子寧願變成一個“黑人口”,變成一個小混混,也不願加入共産黨,但是炳子覺得,在共産黨的地盤當俘虜的日子,共産黨可是拿他當人看啊,給他住,給他吃,又給他喝,炳子自已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共産黨本來就窮,要是自已在這樣住下去,自己都不好意思。他覺得在共産黨的根據地的那段時間,自已有了一種很特別的感覺,這種感覺是在以前沒有過的,過去覺得自己的腦袋上總壓著一個什麼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但能感覺到,心裡覺得憋得慌,但是在共産黨根據地的那段日子那種感覺沒有了,他覺得那裡的農民和其他地方的農民們不一樣,炳子也有點納悶了,至於是那一點不一樣,他就不知道了。以前在部隊裡打仗,感覺老是有什麼東西在腳低下絆得慌,在共産黨的根據地這種感覺也沒有了。
現在炳子在的名單上是一個“陣亡”的人,他只有呆在這裡,得過且過了,並且,看起來他也很喜歡這種生活。
炳子的眼神中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之色,因為他知道這種持續不了多久,他覺得自己似乎在逃避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