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當彧修蛇對著空置的案尊講述名為浮屠一字紋的雙刺刃時,晏念陷入沮喪,他正需要與此類似的兵刃,而彧修蛇仿若看出了他的惆悵,“青丘澤有禮物給你。”他說。
早些時候,在彧修蛇闖入妙悟的竹閣前,晏念以為他的方寸山之旅已近尾聲,如今卻置身司命塔,即將接受來自青丘澤的饋贈,他忽然感到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表達謝意,只是盲目隨著彧修蛇的腳步,直到抵達司命塔最深處。
“對青丘澤來說,劍的尊名未必是指那些寸餘寬的長刃,而是神兵特有的稱謂,或杖,或刃,都可賦名為劍。”彧修蛇說。
此時,晏念面前靜靜陳列著四座案尊,前三已空置,只剩曲折的銘刻在孤單的沉寂:生劍·八荒寂滅;生劍·八荒裁決;兇劍·萬花麝月...
而被供奉在第四幢案尊中的兩柄短刃,其一通體呈現剔透的霽藍,從柄首至刃尖都以微妙的弧度彎曲,刃脊之上是一道蜿蜒的刻痕,就像散發微光的朔月縈繞著嚴寒的氣息,又像一泓沉於湖底的冰玉,幽深、跳脫、令人畏怯,晏念不禁懷疑先前令肌膚麻木的冷氣,即是源自它的鋒芒。
另一柄卻漆黑、筆直、生硬,柄端處有環扣,具有鏤空的劍格與曲折的刃紋,仿如黑洞聚斂了四周的晦色...像是劍,又只有一側鍔口在閃爍寒光,它像在低語,在傾訴,然而當晏念觸到它瘦削的身軀時,它忽然安靜了。
是風的聲音...晏念恍然醒悟,是風的聲音,就像連綿絮語,他在短刃上同時感受到兩種彼此相斥的能量,冰與風如今卻置身一處,卻在彼此呼應,彼此相融。
“兇劍·凝風寒月...”晏念輕撫雕琢於案尊上的銘刻,此為它們的名諱,直劍凝風,彎刃寒月。
“它們是你的了。”彧修蛇說。
晏念首次覺得彧修蛇的聲音如此悅耳、柔和、仿如天籟,“真的嗎?”他嚅囁著,興奮的同時感到難以置信...“好帥!”晏黎發出歡呼,狛胤和妙悟也在撫手稱好,看來即便彧修蛇想反悔,也已遲了。
當然,彧修蛇並未反悔,他親自將凝風寒月遞到晏念手中,晏念試著揮舞幾下,銀色的光痕在空中懸留久久不散,沉甸的質感讓晏念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謝謝...”他滿懷感激,盡管他知道謝謝兩字遠遠不夠。”
“在三清天時你怎麼未說謝謝...”狛胤滿臉委屈。
“啊,”晏念毫無防備,忽然陷入羞赧,“...狛胤,我結束冥想時,你已走了。”
“你所做的不過是啟發,狛胤,”蘇妙悟說,“而非饋贈。”
“那你又給晏念什麼了?喵嗚,”狛胤說著指向遠處原本供奉須彌的案尊:“我總算知道什麼叫拿人家手短了。”
“喵嗚給了辟穀丸,還有一路陪伴...”晏黎學著狛胤的發音隨之加入吵鬧。
“是妙悟!”蘇妙悟說。
晏念望著爆發在他們之間的戰爭不自覺浮現笑意,這是他第二次擁有家的感覺,第一次是在乞活軍中,在緊張的讓人感到麻木的戰爭間隙...
“它們為何被賦予兇劍的名謂?”他問正旁觀吵鬧的彧修蛇。
“兇劍,即是逆理的劍,用以弒君的劍。”彧修蛇平淡地回應道。
晏念愣住了,弒君,原本從指端傳來的清涼感覺,忽然化為某種細微的刺痛,透過蜿蜒的脈絡直抵心扉,令他渾身不安。
“不過最終還是要看使用者,不是嗎?”彧修蛇笑了笑,露出一顆尖利的虎牙,“去塵寰磨礪它,至於是否逆理,是否弒君,就交由心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