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屁股丸啊。”晏黎說著已舀起一勺蜂蜜櫻桃,遞入點朱般的唇中。
“在凡塵天時才吃辟穀丸。”蘇妙悟毫不在意她的調笑。
“我以為你愛吃。”晏黎捂嘴竊喜。
“人光鮮了,嘴還是不饒人,就像鹹魚即便翻身了,依舊是鹹魚。”
“鹹魚躺的好好的,又為何要翻身?”
熱絡的氣氛比久釀的醇醪,更為醉人。
“凡塵天,”晏念忽然說,“妙悟,赤松子仙人也有提及。”
“嗯,凡塵天啊,師父會說與你的,”妙悟吃著魚羹,一臉滿足,“若不是今日,便在明日。”
“看不出蘇哥哥真是好手藝。”觥籌交錯,晏黎聲若鶯囀。
“先生我心靈手巧。”蘇妙悟洋洋自得。
窗外微風簇浪,散為滿天星辰,不覺日暮已盡,晚飯無比酣暢,索性三人就在涼臺沐浴月光,天底繁星作燈,靜謐溫婉,眺過星羅弈,兩生塔在夜色中僅剩一副淡漠的輪廓,環繞高塔的楓林恍如流火,極光如霓虹般閃爍,習習涼風送來陣陣倦意,三人閑話聊天,憶及一路所見、所感...諸如以悲涼收場的赤崖堡,河灣村藥婆的救命之恩,無盡的荒原之行,群山中煢煢孑立的驛站,從野豬身上學到的求生法則,在落雪林間傾聽自然,以及泛舟海上、與白民的邂逅...
不知是誰先進入夢鄉,只記得三人沉溺在朦朧的睡意中,如微醺般享受著半醒半夢,這一夜,或許是一路走來所度過最安適、最愜意的夜晚,直至翌日清晨三人被溫煦的曦光喚醒,抖落如薄霧般的朝露,舒服地伸著懶腰。
幾只青鸞在不遠處棲息,用長長的喙子梳理自己七彩的尾羽,朦朧的水汽自盤古巨樹氤氳而至,仙境的方寸山,美景鐘靈毓秀。
“蘇哥哥,我好餓...”才梳洗過後,晏黎便開始喊餓。
“那麼多飯,真不知你吃哪去了...”蘇妙悟小聲嘀咕著,偷瞄她空空如也的胸脯。
晏黎隨即暴跳如雷,一拳打中蘇妙悟的腹部,在她眼中蘇妙悟早已不是曾經的殺人者,盡管她仍舊記得,在某個時期,她對他的深刻懼意。
“晏黎,”蘇妙悟痛苦地呻吟著,“你張牙舞爪的樣子頗有幾分機關犼的神韻,我正準備改良木甲,如今,如今有了效仿的榜樣。”
他又捱了一下,“我要吃飯!”晏黎追著蘇妙悟出了竹閣,卻正面迎上提著籃子的狛胤。
“哈哈哈,好熱鬧,從遠處便聽到喵嗚的歡笑聲...”狛胤笑意莞爾,結在發梢下的銀珠在晨曦中泛著光暈。
“是妙悟...不是喵嗚...”蘇妙悟說。
“是慘叫...不是歡笑...”晏黎說。
“你們真有默契,哈哈哈,我帶了飯來。”狛胤說著掀開竹籃。
“哥哥,哥哥吃飯了,”晏黎歡躍地喚著晏念,敞開的籃子中呈現出一張金黃欲滴的蛋餅。
“用了星梨與柑橘,”狛胤得意洋洋地說,“我用整個清晨挑除它們的脈絡,使之與蛋液融合,最後在燒熱的石板上烹飪成型...”這張看似簡單的蛋餅,竟然煞費苦心,“烹飪的訣竅,便是傾聽食材的聲音...”
可是,莫說贊揚,狛胤的話甚至未能換來任何只字片語的回答,因為晏黎和蘇妙悟都已沉浸於美味,星梨的爽口、柑橘的酸甜與煎蛋的清香共同組成音符,回蕩於方寸山晨間的勝境中。
“為什麼狛胤總是在哈哈哈?”晏黎邊吃,邊小聲問蘇妙悟。
“據說,他曾在三清天化境中翻讀一部古冊,”妙悟悄聲說著,偷眼去瞧狛胤的反應,此刻他正因為被無視而滿臉沮喪。
“三清天化境,就是在司命塔下涵藏古冊典籍的地方嗎?古冊怎麼了?”
“古冊上說...說愛笑的女子,運氣都不會太差...”蘇妙悟終於按捺不住笑意,晏黎也跟著大笑起來,她心情大好,不只因為妙悟的戲謔,更因為此時,此刻,在方寸山之外的塵寰、在南境清冷,而北地飄雪的季節,這份金黃的蛋餅竟讓她嗅到了初夏的氣息。
早餐過後妙悟的竹閣又湧來不少好奇的訪客,盡管他們神態各異,著裝各異,可是每人臉上都帶著相似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