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btyetop >
sty1nove.k"
dataads297"
dataadforat="auto"
datafuidthresponsive="true"><ins>
方寸山之行首日,轉眼已從午時至日暮,晏念與赤松子的初識比想象中輕鬆得多,就在星霜宮覆著天光的和煦氣氛中,赤松子娓娓講道,而晏念擯除雜念,傾心聆聽。
“道的第一步是認清自己,”赤松子說,“如此,才能感知眾生的脈搏,才能理解世人,才能領悟力量從何而生,又為何而生,才能知道我們在空間與時間的架構中不過滄海一粟,才能認清眾生在忘川之上,只是途經的過客。”
升騰的焚香令晏念感到無比安適,熱烈的天光不覺間已變成和煦的橘色,遠處忽然響起歸巢的鸞鳥悠揚的長鳴,他朝赤松子微微頜首,忽又陷入沉思...當他的身體被長信一劍刺穿,當他目睹了無數悲愴的死亡後,他逐漸意識到,世人既渺小又無助,他們的生死對世間、對塵寰來說微不足道。
“師父,苦秋露。”仙童聲音稚嫩,奉上兩盞如琥珀般金黃澄澈的凝露,晏念捧起木製的杯盞,輕飲一口,隨即眉頭緊蹙,苦秋露,果然苦澀的難以入喉,可是與他對坐的赤松子卻面含笑意,如若飲飴。
“認清自身的渺小,回首往昔即會發現,曾經歷的一切,或許有著更為適宜的應對方式,而非隨心、隨性,或是過於拘謹...若反之,眾生自私的天性便會助長消極,從而令世人做出更多錯誤的判斷、錯誤的認知。”赤松子從蒲團上緩緩起身,直至此時晏念才發覺,他竟高逾八尺,遠要比自己魁岸。
據說眾生處在不斷成長、適應的過程中,晏念想,所以後一秒的自己,總會比前一秒更穩重,更成熟,若能早些正視自己的弱小,然後不自負,不逞強,在面臨抉擇時更冷靜、從容,如今的結局,是否會有所不同?是否能阻止長信背叛?是否能避免無意義的作戰,避免令人扼腕的死亡呢?
“世人總會避免死於與祖先相似的原因,這種本能的記憶被鐫刻在延續相傳的血脈中,警醒的效用甚至遠大於言傳的教誨,所以世人愈漸強大,愈漸不會死於源自外界的因素,然而新的災厄應運而生,當世人足夠強大,當世人有能力一窺存在於世間的真理時,他們將會意識到,世間的規律、真理,早在他們誕生前,就已是如洪流般難以撼動的存在,繼而,他們會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因為他們剛剛發現自己渺小如芥子,可是,萬物又並非一成不變,真理也會隨時間鬆懈,方寸山存在了多久?女媧瀑奔流了多久?盤古巨樹屹立了多久?或許在將來某日,世人將能自在掌握天地,掌握塵寰的奧秘...”
赤松子負手行至窗邊,斑斕的極光在天際糾纏,恍若造物神的信手塗鴉,隨著攀上天穹的月輪扶搖直上,深藍的夜幕已籠罩方寸山。
“可是,即便世人將掌握天地,卻依舊無法掌握人心,這就是為何,你要理解自己。”
初日講道至此結束,晏念與赤松子告別,緩步出了星霜宮,夜風拂過盤古巨樹的枝葉,樹影婆娑間,矗立於遠處的天車像是守望夜色的巨人,他緩緩邁下石階,如同在清冷的微光中徜徉,遠遠俯瞰,日暮未盡,燈火已燃,透出靜謐、安適的氣息,就像寥落的星辰,沐浴在銀白的月輝之中。
與赤松子的初識,與方寸山的初遇,有關正視、理解自己的課義,這些無不讓晏念感到既驚喜又意外,片刻後,他找到蘇妙悟的宅邸,那是一座距星羅弈不遠,又與一泓蓮池相依的蒼翠竹閣,正如妙悟所言,竹簷下懸著一串貝殼制的風鈴,循聲便至。
晏念不急推門,反倒在蓮池畔駐足四望,池水澄碧,空氣中氤氳著清淡香氣,在遠遠矗立著三皇巨像的地方,一隻闢火的孤角?疏正在嵯峨的山崖上翹首,巨大的鳴蛇在天際雲翳間翻騰,似乎正期盼夜色降臨。
諸如此類,這些神話的事物在方寸山卻並不罕見,所以“罕見”與“神話”的概念,如今之於晏念,已成為塵寰的魯莽定義,誠如蘇妙悟所言,或許赤松子也曾無數次出現在世間的傳說中,又何況軒轅血與洪荒十裔?
粼粼波光倒映著日暮餘暉,擄去了晏唸的注意,竹閣旁,一株巨大的麒麟竭與蓮池毗鄰而居,樹齡已逾千年,幾只堇松鼠正棲在枝椏末端,歪著頭,用黑漆漆的眼珠瞧著晏念,池邊偎著幾只黃喉貂兒。
“哥哥?你回來了!”竹閣中倏然響起晏黎甜膩的呼喚。
半日不見,晏念卻覺得宛若隔世般迢遙,當他與晏黎四目相接,才發覺,晏黎已恢複久違的少女裝扮:她散著如瀑的長發,桃腮帶靨,星眸善睞,白皙的肌膚彷彿初綻的花蕊,一襲天藍百褶裳,在日暮餘暉中恍若風信子般淡雅、出塵...
“我和蘇哥哥,正等你一起吃飯,”她笑意莞然,腳步輕快,幾步上前挽起晏唸的胳膊,“他說要親自下廚。”
兩人走進竹閣,晏念禁不住好奇,四處端視,古樸的竹閣中卻有著堪稱奢華的裝飾,甚至就連入戶的門扉都被織造的毛氈包裹,只是稍顯雜亂,機關、齒輪、尚未完成的木甲,佔去了竹閣的大半空間,他只好自己動手,在窗畔拾掇出一方可以休憩的地方,可是還未及坐下,晏黎便湊了上來,“赤松子真是仙人嗎?”,“星霜宮真是時間與秩序的縮影嗎?”,“軒轅血是什麼?”,她連珠炮般丟擲一系列問題。
“赤松子真是仙人嗎...”晏念重複道,若是妙悟在場,還能向他求援,可這會兒他正在庖屋中忙碌。
“仙人應是什麼樣呢?”晏念含著笑反問,在自己眼中,赤松子只是一位尨眉皓發、精神矍鑠的期頤智叟。
“呃,騰雲駕霧?”晏黎反倒陷入困惑。
晏念搖搖頭,騰雲駕霧不過是塵寰給予仙人的無數定義之一,所以赤松子是不是仙人,和星霜宮是否為時間與秩序的縮影一樣難以給出確切答案,因為晏念從不曾知道仙人的真實定義,也不知道時間與秩序的縮影應是何真容。
就在兩人說話時,妙悟回來了,他親自下廚,置辦了一桌精緻餚饌:一甕鮮嫩的何羅魚,一泓盛在蚌殼中的魚羹,和著玲瓏可人的珍珠貝,一盞蜂蜜櫻桃,幾只朱果,比想象中還要豐盛。
“蘇哥哥,仙境也吃柴米油鹽?”晏黎忽閃眼,戲謔道。
“這裡是方寸山,不是仙境。”蘇妙悟說。
“哦,即使不是仙境,也還差著一味菜。”
“哦?差什麼?”蘇妙悟一本正經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