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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拂曉,北風果然再次肆虐,巴東守軍安了心,開始耐心等待天烏修繕橋梁,之後發起攻勢,但王羲之卻更加焦急了,從求援信件送出至今已過去五天,可別說援軍,就連隻字片語的回複都如石沉大海,渺無音訊。
晉國一定不會放棄巴東!盡管焦躁難安,王羲之仍對此深信不疑。
與之相反,蘇瓔珞的時光分外愜意,她已完成她期望的所有部署,所以她欣然享用著巴東美食,閑時四處信步,住民和軍將都希望能與她攀談幾句,這位面冷心熱、學識淵博的昳麗佳人短短幾日便虜獲了無數芳心。
就在北風複起的第三個黎明,天烏沉悶的號角聲與來自城壁的預警幾乎同時湧入王羲之耳中。
“守衛巴東!”當守軍與住民在城下完成集結,王羲之高舉無量心在城垣中向他們呼喊:“守衛巴東!鐵壁的勇士們,盡管巴東正被恐懼籠罩,我能看到,聽到,亦能感受到,因為空氣中已彌漫著死亡的氣息,但我們是活著的生靈,是榮耀的鐵壁,我們必要為所珍惜的一切奮戰,所以此刻,我們心底湧出勇氣,即便我們仍難以克服恐懼,難以克服戰慄,但我們在此時選擇奮戰,選擇迎敵,選擇不畏懼來自蠻荒的遊蕩之民,不畏懼被死亡奴役的使徒,我們選擇奮戰,為了巴東,為了世居的家園,為了一切!鐵壁的勇士,群山將是見證我們死戰的碑石!流水將為我們恆久地吟唱,我們的生平必將永垂不朽!奮戰!鐵壁的勇士們,以身軀鑄就高牆,化為不朽的鐵壁!奮戰!奮戰!奮戰!”
巴東萬餘守軍與住民慷慨激昂地回應著,聲音響徹雲霄,甚至勝過了天烏的號角。
“精彩的演講,”蘇瓔珞翩然立在郡守身側,面色如常地說:“很有氣勢。”
“源自肺腑!”王羲之神情凝重,顯得心事重重,“我賦予他們信心,以回報他們的信任。”他說。
“風很大,雨水稀寡,我們的盟友還算可靠,”蘇瓔珞說,“可是先生,你看上去有些緊張。”
“因為行將到來的犧牲...”他回答。
如麻的戰爭巨獸、數不盡的羯族武士正在霧氣彌漫的神農溪前緩緩彙集,天底烏雲堆疊,滔滔千頃,仿若混濁的江河。
“戰爭總有犧牲,”蘇瓔珞說,“作為鐵壁的王,對此應以理性看待,而非感性...”
“我不是鐵壁的王,瓔珞...”王羲之試圖解釋,卻被廖含玥顫抖的聲音打斷了:“指揮...我們,在何時放箭?”遠處的天烏大軍還未渡過溪流,他已將尖端裹滿松脂的長箭搭上弓弦。
廖含玥與王如柏都是擅射的山民,理所應當被選為負責引燃火法煉丹術的重要人選,此外,在他們身後,在擁擠的城垣上還林立著數百名嚴正以待的弓手。
“我會給你訊號!”蘇瓔珞向他怒目而視,“你再敢催促,我就點著你的頭發,然後用重弩射出去!”
“是,是...”他更緊張了。
事實上在天烏大軍面前倉皇失措的遠不止廖含玥一人,此時,就連硬如磐石的王如柏也禁不住顫抖,他咬緊牙關,握緊長刃,想借此恢複平靜,但他很快發現自己的努力無濟於事,因為就連腳下的城壁也開始震顫了。
“是戰爭巨獸!”王羲之說,“開始了。”
支雄沒有絲毫猶豫,對他而言巴東如同一隻孱弱的縮頭烏龜,他急迫想品嘗其中美味又富含營養的肉,盡管堅硬的龜殼會令他無從下口,但也無需提防,因為他早已強大到足以無視所有來自烏龜的威脅,所以沖鋒毫無忌憚的展開了。
“羆與兕沖鋒在前,”蘇瓔珞喃喃自語,“少量鑿齒背負石塊緩緩前行,之後是正魚貫透過橋梁的羯族武士!”她因預言應驗而展露笑顏,可隨著戰爭巨獸奔襲漸進,大地的震顫變得愈加明顯,城壁上的守軍也愈發不安了。
視線所及之處,蠻荒的使徒如同漆黑的洪流,用粗壯的四足踏碎晨霧,令荒原震顫,它們是不應存在於塵寰的兇靈,生賦龐大的身軀與猙獰的面目,就像從可怖的夢魘中直直闖入現實般令人驚駭不已。
不安的情愫開始在巴東發酵,起初只是竊竊私語,不時卻演變為放肆的啜泣,盡管無人退卻,但那不代表不會恐懼。
“它們沖不破城牆!沖不破鐵壁!”王羲之對守軍的反應憂心忡忡,這正是他以往顧慮的,眾生應敬畏戰爭,敬畏他們的敵人,才不會在直面戰爭時走上崩潰的邊緣,於是他放聲疾呼:“任何活著的生命,都無法以血肉之軀沖破鐵壁!它們沖不破!”他試圖以此提振士氣,但卻收效爾爾。
“指揮,越來越近了!指揮!”廖含玥禁不住驚呼,王如柏也向他投去詢問的目光,越來越近了,那些猙獰的兇靈眼看即將兵臨城下,可蘇瓔珞絲毫沒有下達指令的意思。
“瓔珞?何時?”隨著戰爭巨獸四替的速度愈漸迅速,王羲之終於按捺不住了,“瓔珞?”
“不到時機,”蘇瓔珞將視線從荒原移向城垣,她看到王羲之目光焦灼,看到廖含玥緊握角弓的手正在臂鎧下不住顫抖,“我說了,我會發出訊號。”她神色淡然,將視線移回戰局,巨獸愈近,踏過泥濘的荒草,穿過稀疏的林木,她目不轉睛,直至幾乎看清它們扭曲的嘴臉、巨大的獨角、斑駁的面板和醜陋的疣。
“郡守!”見蘇瓔珞無動於衷,廖含玥轉而開始期待王羲之的命令,“郡守!”他語氣近乎哀求,手中角弓滿弦,裹著松脂的箭尖已化為火焰。
“瓔珞!”王羲之也忍不住催促,他對她的判斷無比信任,可當他必須以巴東鐵壁的存亡作為賭注時他動搖了,“瓔珞!瓔珞!”在他視線中已有十數頭巨獸順利透過隱著火法煉丹術的土地,“瓔珞!”他抬起手做最後的等待,等待任何來自蘇瓔珞的訊號,無論眼神還是肢體。
“先生,”就在兕瀕臨城下,就在王羲之即將失去耐心之際,蘇瓔珞終於張口了,“先生,開始了。”她語氣如常,王羲之卻急不可待地發出了比以往演說時更為高亢的呼喊:“放箭!放箭!放箭!”
“放箭!放箭!”廖含玥、王如柏以及林立在城垣中的弓手紛紛高喊著松開弓弦,燃燒的長羽恍若無數振翅的火鳥霎時竄上天空,拖曳著金色的軌跡,之後飛快沒入洶湧的獸群。
“愚蠢!”見此情景,正隔岸觀戰的天烏大將支雄發出陣陣冷笑,他一手舉著酒杯,另一手不住捋著引以為傲的長須,“戰爭巨獸裹滿泥漿,怎會懼怕孱弱的火焰?”他粗啞的嗓音聽上去頗顯疲憊,卻隱不住喜悅與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