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酸點更好,來兩盤吧。”
“好嘞,素面一碗,麝果兩盤。”
“爹,又要了一碗?”廚房中,一個十來歲的男孩,是這家客棧老闆的獨子,開口問道。
“是啊,快些煮了吧。”
“他們這是怎麼了?來的時候頓頓要有酒肉,連著兩天了,現在怎麼就要一碗素面?”
老闆臉上不禁一緊,呵斥道:“小孩子瞎問什麼,再瞎問晚飯不許吃,趕緊下面去。”
那男孩兒縮了縮脖子,心說你有那膽量嗎,不讓我吃飯娘不揍死你。
彷彿看穿了兒子在想什麼,那老闆一腳遞了過來踹了男孩兒一屁股,罵了句“滾犢子”就訕訕離開了。
再說那前廳六人,已經回到小林鎮兩天了。回來後大家極少說話,除了張客正常吃飯睡覺之外,其他幾人都是魂不守舍,也吃不下什麼東西,大部分時間只是沉默的坐著,眼睛也沒有什麼神采,各自發呆。
“好了,差不多得了。都是大小夥子,一個個都沒有精神。”
五人中相對好些的便是大師兄了,他叫寒峰,是掌門弟子,也是同輩大師兄,眼界寬闊一些也更沉穩一些,“師叔,我能問問為什麼要殺那些人嗎?”
“不能,我也不知道,只是你師傅給了我任務,我便來了。”
“任務中是怎麼說的,為什麼連婦女孩子老人也要殺?”說這話時,寒峰的眼睛竟然有些泛紅。
“任務就是任務,至於理由,你可以回去自己去問你的師傅。”張客板著臉,只是那張看起來還很年輕的臉上,寫著的全是寒意。
天色漸暗,又有雷聲作響,街上行人本來就不多。何況禪師腳不沾地,即使有人注意,下一刻也只不過看到一個殘影,頂多暗罵一句見鬼了也就過去了。
小林鎮是邊陲小鎮,這裡是離南部山林最近的補給點,所以周邊荒蕪的很,除了偶爾山中有幾戶人家。所以禪師一路飛奔,周圍越來越荒涼。整整奔了一個時辰,已經到了距離小林鎮極遠的地方。方圓五十裡杳無人煙。終於,在一片茂密的叢林中,禪師將林雲放了下來。跑了這一路,禪師竟然一點都沒有喘,仍然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看了看天色,禪師便開始在周圍佈置起來。只見他腳下踩著奇怪的步法,偶爾會停下來,從懷中掏出一塊不規則的石頭,放置在地面上,不多時,以林雲為中心的地方,亮起了青亮的光輝。和尚走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之前奔跑了很久也不見他出汗,這時候倒是大汗淋漓,彷彿費了不少力氣。當他將最後一塊石頭放置妥當,那青輝一瞬間璀璨無比,讓人無法直視。然而青輝只維持了短短的一瞬,下一刻又變得黯淡無光。藉著忽隱忽現的亮光,和尚將林雲靠著大樹放直了,面對著他坐了下來,寂靜無語。
“不知道你是幸還是不幸,要不是天公作美,想來我也不會如此。”像是在為自己打氣,禪師喃喃自語。禪師抬頭看著天空,已經有零星的雨點落了下來,奇妙的是,在距離他們幾米的地方,竟是沒有一點雨滴,在他們周圍彷彿有個光罩,雨點碰到了也會自然滑落。
“許久不用了,不知道還管不管用。”禪師拿出一隻瓷瓶,將它放在林雲的鼻子下方,讓他聞了兩口,便又收回懷裡。之後便端坐起來,雙眼閉上,挺直腰背,放慢呼吸,緩緩放下左手,放在膝上微微揚起,右手置於左手上,兩拇指相接,結禪定印。此時的和尚看起來法相莊嚴,只見他又緩緩舉起兩手置於胸前,右掌與左掌相反,左右諸指輕觸,與此同時口誦真言,聽不真切。不管外面是如何的電閃雷鳴,禪師只是不停變換著手印,嘴中的吟唱一刻未曾停止,聲音漸起,竟是隱隱蓋住了這狂風暴雨之聲,直到彷彿天地間只剩下和尚口中的佛字真言。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飄渺,若有人在此,即使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和尚的那張臉,似乎那張臉在不停的變換,似乎他離得很遠,極盡目力也無法看清。
也不知持續了多久,突然間,禪師睜開雙眼,直視著面前的少年,袈裟無風自起,一聲暴喝,和尚結左手結蓮花印,右手平推,只是前進的頗為緩慢,彷彿承受著絕大的阻力。終於,當和尚的掌心觸碰到林雲額頭的那一刻,他們周圍的陣法瞬間被點亮,那光輝甚至可與星辰相比。而也只是一瞬便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所有先前佈置的石頭一齊爆成粉末,天地間的光與聲立刻侵入了這一小片空間。林雲仍然沒有什麼變化,即使暴雨加身,他也沒有醒來。倒是和尚一直保持著平推的姿勢,也任雨水沖刷著自己的袈裟。直到一炷香後,和尚緩緩收回了雙手,“哎,許久不用,到底是生疏了。”一滴鮮血,自和尚的掌心滲出,看著是那樣的詭異。禪師挺直的背也佝僂了起來,開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只有這天地間的風雨,依然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