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望去,廣闊的鏡湖四周雕樑畫棟,燈火閃爍,花木蔥蘢,暗香浮動。船行水面,彷彿走在一幅徐徐展開的水墨畫卷中。
在湖面上游走片刻,秦諾命小船停泊在東邊岸上。
這裡都是隨禦駕而來的朝廷重臣的下榻處。秦諾屏退侍從,一個人沿著迴廊信步而行,到了一處山丘上,銀燦燦的水流沿著山石蜿蜒而下,四周樹木生得高大,樹冠肥厚,遍地陰涼。
好一個休閑納涼的去處。
秦諾正要繼續往東走去,經過迴廊,卻見一個人影正坐在廊下。
他斜倚在柱子邊上,修長的腿曲起,一隻手閑閑搭在膝蓋上,另一隻手拿著酒杯。身邊擺著一瓶酒,似乎已經喝了大半。
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他站起身,水波瀲灩的桃花眼帶著三分警惕。
看清楚後面走來的人是秦諾,意外的表情一閃即逝,立刻跪地道:“臣參見皇上。”
秦諾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陳璃,笑道:“你倒是好雅興,尋了這麼個寶地喝酒賞月。”
陳璃起身,笑道:“臣又不像皇上和諸位大人那般百忙纏身,整日無聊,便偷偷跑來這邊喝一杯了。”
秦諾問道:“剛才去找裴將軍了?”
陳玹兄弟居住的北秀館距離這裡挺遠的,裴翎居住的廣離閣倒是就在山腳下。
陳璃搖頭:“將軍這些日子公務繁忙,本來想找裴拓喝酒的,可惜裴拓被姚星旭叫走巡查周邊去了,就一個人帶著酒水過來了。”這個月的行宮輪值是霹靂營在負責。
秦諾心神微動,陳璃的笑容總是這般灑脫,但是心中真的沒有一絲落寞嗎?曾經並肩作戰的同僚,如今自己再也無法參與其中了。
陳璃沉默片刻,突然又跪在地上。
秦諾一愣。
陳璃叩首道:“臣尚未謝過皇上的恩德,能讓我們母子團聚,更讓母親能入宮為女官,不必受家門鉗制,有一展所學的機會。更謝皇上不追究她之前的欺君之罪。”他抬頭望著秦諾,目光赤誠。
“有罪者是蔣慶允,已經貶職懲戒,她只是屈從罷了。”秦諾笑了笑,平淡地道,“葉尚宮是個人才,朕用人向來不拘一格。況且此事是崔騫有錯在先,朕不好因此事而嚴懲他,便如此了結吧。”
崔騫第一次下手擄掠陳璃,已經被定性為武將鬥毆,這種事兒禁軍五衛經常發生,壓根兒沒人當一回事兒。而第二次對葉柔下手,總要顧忌葉柔的名聲,不好公開。而且崔騫擄掠葉柔一事,秦諾回頭想想,反而是救葉柔脫離了那個火坑,不受葉家欺君之罪的連累,同時讓自己能方便將其收歸宮中。
陳璃這才站起身來。
秦諾笑道:“崔騫那邊,朕已經告誡過他了,之後當不會再有公然擄掠官家女眷之事。”但會不會繼續對陳璃下手就不一定了。
“多謝皇上,反正臣也不懼他。”陳璃坦率地笑道。
他言語輕快,顯然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秦諾立刻明白,這兩天落在崔騫手裡,陳璃是沒有吃虧的。
現在他無比肯定,在這段感情裡面,弱勢的那個人是崔騫。
眼前這小子根本沒將他當成一回事兒!而且他所在意的人有限,葉柔母女入宮之後,再也沒有了能下手的機會。裴翎、裴拓、陳玹這些人崔騫根本動不了。
秦諾忍不住想要給崔騫點個蠟燭。想想算了,都是他自找的。
皇帝久不說話,陳璃內心忐忑,小聲試探道:“皇上?”
秦諾回過神來,掩飾地低咳了一聲,“就是想到了一件事。”
“臣能鬥膽問問是什麼事情嗎?”陳璃好奇地偏頭。
月光之下,他整個人更顯清俊出塵,也許是酒喝得多了,臉頰微帶紅暈,倒是比往日更多三分可愛。
秦諾打量著他,突然有些想笑,“就是詫異,平常看不出來,九公子生得這般好,難怪讓人心動神移,念念不忘。”從南瀾城的穆昆,到如今的崔騫,都能稱得上一句人傑了,而且出身顯貴,見慣各種絕色,竟然都對陳璃放不開手。
沒想到皇帝會提起這個話題,陳璃臉頰發紅,有些窘迫,脫口而出道:“尚不及雪烈族的靈女傾國傾城……呃……”
話沒說完,陳璃就意識到自己又嘴賤了。
只能怪皇帝平日待人太親和,一不注意就忘了君臣之別。簡直找死啊!
他小心翼翼抬頭看皇帝,秦諾卻沒有他預料中的生氣,只是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總不及九公子的紅顏禍水之象。”
鬼使神差地,陳璃突然又問了一句:“那……有‘禍’到皇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