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歲那一年,程老將軍告老還鄉,在他的大力舉薦下,裴翎繼任了戍北將軍。
如此年輕出任正二品的大員,執掌北疆數十萬精銳兵馬。在大周的歷史上,絕對罕見了。
正式的封賞到來之前,他回京述職。
走在熟悉的宮中廊道上,他四面看著風景。
十二年的時光一閃即逝,宮中依然是那般繁花似錦的模樣。
他的人生,兩個十二年,彷彿是兩個輪回。前者是無憂無慮的貴公子,才名冠絕京城,後者是北疆殺伐的大將,滿身風塵血腥。
領路的內監總管滿臉喜色地笑著:“將軍來的真是巧。皇上心情正好。”
裴翎回過神來,笑問:“宮中有什麼喜事嗎?”
“當然有喜事,可是天大的喜事,今早太醫前來稟報,如今盛寵的陳妃娘娘有了身孕。皇上龍顏大悅,不僅娘娘宮中個個得了重賞,連我等都賞賜了。”
裴翎笑而不語,景耀帝繼位已經數年,如今朝政安穩。這位皇帝依然是當年的風流性情,後宮美人無數,寵妃不斷。這位陳妃娘娘他也聽過,入宮不過一年,就寵冠六宮,三千佳麗無顏色。
對這些內宮之事,他並沒有興趣。覲見了皇帝之後,卻發現皇帝還真是對這位娘娘恩寵無雙。
皇帝正在桌案前,冥思苦想,一臉糾結。
裴翎還以為有什麼朝政難題,詢問之下,才知曉,竟然是正在頭疼未來皇子的名字。
“裴卿過來幫朕參詳一番,到底是哪個名字最適合這個孩子。”皇帝招了招手,迫不及待問道。
“臣哪裡懂得這些?”裴翎笑著回應。心裡暗暗吐槽,未必是皇子吧,說不定是一位公主。
“哎,裴卿原本還是名動京城的大才子來著,怎麼會不知道,雖然現在轉職了武將,也是一員儒將啊。”景耀帝笑得開懷。
裴翎無奈,只能上前,目光掃過,潔白的宣紙上寫了“禎、澤、祚、諾……”等一溜兒幾十個字,而且塗塗改改,說明皇帝已經反複斟酌了好久。
之前恐怕就連給太子起名,也沒有這麼費心思吧。裴翎無奈地想著。
行九的皇子,想必不可能繼承大統,倒不如一個中正平和的名字,不顯山露水。
參詳一遍,他指著中間的諾字,笑道:“臣覺得,這個字就很好,君子一諾,重逾千斤,此為君子之德……”
景耀帝想了想,點點頭,“裴卿說的有道理,就這個諾字吧。”
處理完這件心頭一等一的大事,景耀帝才開始處理政務。
出乎裴翎預料之外,這一次他不僅晉封正二品的戍北將軍,而且複了裴氏清遠侯的世襲一等侯爵位。
之前他雖然找到證據,洗清了家族貪汙糧草引動兵變的罪名,但裴氏依然有識人不明,看守疏忽之責,所以只發還了財産,並未恢複爵位。
景耀帝笑道:“裴卿這些年在邊關功勳卓著,便是白身,也足以封爵了。何況只是恢複宗族爵位。”
裴翎跪地謝恩。
皇帝又道:“這兩年,朕準備對南陳動兵,所以需要北方有一個靖平的環境。裴卿認為這幾年北朔方面的軍情如何?”
兩人談起了北疆的兵事,北朔王庭的內政,還有整個天下的局面。一番暢談,足足持續了兩個時辰。中間皇帝還賜了飯菜。
裴翎出宮的時候已經黃昏時分了。
戴德耀和其他親兵牽著馬匹迎上來。裴翎翻身上馬,走在返回慶雲坊的路上,一邊思量著。動兵南陳,這是改變天下大局的動作啊!也不知道這一戰,會持續多久。未來幾年,南軍和中軍有的忙碌了,自己守衛邊關的壓力也將大增。
這一次覲見之後,他很快返回了北疆。這一次,是以戍北將軍的身份。
返回之後不久,他收到了一個好訊息,比升官和複爵更讓他欣喜的訊息,黎妥兒有了身孕!
他滿心期盼著這個孩子。同時對黎妥兒的身體萬分擔憂,自從跳崖之後,她身體一直不好。尤其在聽說了宮中那位盛寵無雙的陳妃娘娘生下一對雙胞胎難産身亡的訊息之後。他更加憂慮,遍尋名醫,為孕中的黎妥兒調養身體。
終於到了生産的那一刻,他在房門外來回走動著,體會著人生從未有過的焦慮和緊張。
直到房內的侍女匆匆出來,顫抖著告知夫人生下了一個女兒,但是身體流血不止,只怕性命難保,正在不停地呼喚將軍。
裴翎驚駭欲絕,顧不得産婆的阻攔,沖入産房。
他緊張地掀起帳子,想要檢視妻子的狀況。
黎妥兒的臉色慘白,整個帳內都充斥著濃鬱的血腥味,歷經多少戰場殺伐,裴翎都從未感覺到死亡是如此的殘酷。
雖然經過大夫的竭力搶救,她的身體依然急劇衰退,迅速走到了末路。